車禍
作者有話要說:小修,捉蟲,改流暢什麼的。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
早上起床我老娘才要我出門小心不要被車撞,這女人靠在門上指著我的腦門,滿口你印堂發黑劫數將至什麼的,我完全沒有當做一回事。但事實證明,年紀大的女人說出的話你深信不疑是不行的,全盤否定也是不行的。本來我違反了十幾年交通規則都沒事,結果今天過馬路的時候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我老娘那十三點兮兮的臉,腳下這麼一停,然後就這麼在有生以來第一次遵守交通規則的情況下被車撞了。
不過還好命大,不然這文的主角就得換人了。
肇事司機酒後駕車,撞得我左腿骨折兼腦震蕩,躺在地上只覺得滿眼都是星星。群眾們圍著我指指點點,還好幾個良心未泯的打了120叫救護車,不然我真的是不死於失血過多也得氣死。更戲劇性的是,在被救護人員抬上車時,我老娘剛好從家裡開車出門,見有人出車禍就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下車圍觀。一見躺擔架上的居然是她兒子我的時候,這女人的第一反應不是別的,而是給了我一個語重心長的凝視,抹著根本不存在的鱷魚淚幽幽地來了一句:「兒子你看,叫你小心你又不聽,這下被撞了?疼么?」
……我滾你大爺的!你以為這是誰害的?
進手術室的時候她被醫生批准圍觀,不時在旁搖頭嘆息地刺激我。幸虧麻醉藥跟鎮靜劑起效及時,我才熄滅了弒母的念頭,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一睡下去就是大半天,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紅霞漫天,滿目炊煙。懷著劫後餘生的心情欣賞了會兒,準備誇獎一下我老娘的辦事效率,給我找了這麼一視野開闊的好地兒,沒想到一轉頭看見的卻是一個男人——
他穿著阿曼尼休閑西服,交叉著兩條長腿坐在扶手椅上,專註地看著手上的文件,修長的手指抵著太陽穴,跟我有七分相像的俊臉上帶著殺伐決斷的果敢。除了眼角多出的那幾條不認真看就根本發現不了的魚尾紋,他跟七年前相比沒有絲毫改變,依然是個玉樹臨風英俊瀟洒的美男子。
沒錯,這是我老子。
我躺在床上睜圓了眼睛盯著他看,極度懷疑是不是撞到腦子以後產生了幻覺。
我是個私生子,我老娘跟我老子雖然生了我,卻沒有嫁給他。這非常奇怪,他們之間不像是沒有感情,家世也相當,再來連兒子都有了,結果這麼多年都一直耗著沒在一起。想來想去也沒別的原因,所以問題應該出在我身上。
我從小就跟我老娘住在一起,偶爾會被她送去跟我老子住兩天。不過這種生活到十一歲的時候就結束了,在出車禍之前,我已經有很多年沒見著我這個叱吒風雲的老子。於是我真的感到很奇怪,怎麼隔著這麼長時間沒見面,自己還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當然,作為一個即使扔在人堆里也扎眼無比的鑽石王老五,他長得一點都不含糊,就是喜歡成天板著張臉,浪費好相貌。
他若有所感地抬眼,見我大睜著眼睛看他,於是擱下手裡的文件。他傾身把我從床上扶起來,在我身後墊了個枕頭,起身倒了杯水來喂我。作為一名傷員,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服務,等滋潤完幹得發緊的喉嚨才開口調侃:「喲,今兒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他看不慣我這種弔兒郎當的態度,瞥了一眼我裹得像個粽子一樣的腦袋跟左腳,坐回椅子上在文件的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頭也不抬地說道:「這麼說的意思是要我等到自己兒子舉行葬禮的時候才出來家屬答禮嗎?」
……真狠。
我嘴角抽搐地捂住胸口,覺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種事也不是那麼靠譜。他的目光跟了過來,見我皺著眉,於是面色一沉:「怎麼了,胸口疼?」
哎?我連忙把手挪開,表示自己好得很:「沒有的事,又沒傷著肋骨什麼的,倒是腦袋跟脖子疼得很——」
他起身坐到我床上來,再自然不過的把我攬過去按摩我那僵硬的脖子跟肩膀,低沉道:「你都躺在這裡一天一夜了,怎麼會不疼。」
我聳聳鼻子,聞到他身上清爽的男士香水,混沌的腦子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居然睡了這麼久?難怪一醒來全身都僵了。
被自己的老子這麼抱在懷裡還真是少有的體驗,感覺新奇,我也就順理成章地忽略了自己的年紀,跟只小狗一樣在他懷裡蹭來蹭去,這裡摸摸那裡嗅嗅,最後被他伸手按住,「動來動去做什麼,脖子不疼了?」
廢話,當然疼!
我捉住他的手,擺回脖子上,示意他繼續按。
把下巴擱他肩膀上,小聲嘀咕:「我這不是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你抱懷裡么,當然要把小時候沒做過的事全都做一遍。上小學的時候寫作文不是寫老爸就是寫老媽,我同桌那個小胖子寫他老子抱著他坐公交車那可是寫得無比詳細,無比感人。當時我一想,你這身份陪我坐公交車是不可能的了,可抱抱我總還行?結果——得,連見面的機會都沒了。」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停了兩秒鐘才又動了起來:「所以這是在抱怨我這個做父親的太不稱職?」
我扒著他寬闊的背,想著三頭身的自己趴在上面嘻嘻笑的模樣,心裡有點惆悵:「沒有,抱怨有毛用——」再往他懷裡蹭了蹭,甚感與其浪費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不如在長成虎背熊腰的大老爺們兒之前趕緊在自家老子懷裡撒嬌撒個夠。
他給我按摩完脖子,沒有立刻離開,就這麼抱著我,低沉道:「是我對不起你們,這些年來一直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這次來之前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帶你們回去,小風,你願意跟爸爸生活在一起嗎?」
我趴在他肩膀上無語了一下。這算什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他懷裡退出來,嚴肅地盯著他的眼睛:「老爸,是不是醫生跟你說了我有可能會終生殘廢?」
他嘴角一抽,爾後鎮定道:「你想多了,兒子。」
好,那就當我想多了——
可是爸爸,你怎麼會在一夜之間就改變主意要把拋棄多年的戀人和孩子都接回身邊呢?正常人都會好奇你的思考迴路到底是怎麼樣的!是這樣沒錯!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但目光明顯地寥落起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說到底,你還是不肯原諒爸爸。」
……喂喂,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種話好不好?不要擅自決定別人的思考迴路!
煩躁得想抓頭,結果一伸手就碰到一腦袋繃帶,於是腦門上垂下三條黑線。他還在寥落地注視著我,一臉「其實爸爸是有苦衷」的表情,看得我很想吼他一句:「你有苦衷就說出來啊,不說我怎麼猜得到?!」
咳,不光是想,一不小心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深沉,表達的內容也從「爸爸有苦衷」變成了「爸爸不能說」。我搖搖欲墜地扶著他的肩膀,幾乎因為受創過重就這麼一口血噴在他臉上。怎麼辦,這讓我怎麼跟他溝通?於是真的只能靠腦電波交流嗎?
我只好放棄,「老爸你不想說的話,那我就不勉強了——」緊接著振奮起來,「話說搬過去以後你香水我能用嗎?我挺喜歡這種香調。」
聽了這話,他的嘴角百年難得一見地彎了彎,伸出手來想摸我腦袋。只是看到我那滿腦袋觸目驚心的紗布,他的手就在中途頓了頓,改為捏上我的臉,皺眉道:「你媽真該把你養胖些,這尖下巴硌人得很。」
我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道:「這話還是留著講給我媽聽,你們打算怎麼樣?」
這話不知觸動了他哪根神經,他原本晴朗的臉色頓時晴轉多云:「她暫時不打算跟我們一起回去,我會再勸勸她。」
……好,總覺得老爸你會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