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

通道

()通道

正常人聽完這話都不會往那方面想,所以當時我不知道修的意思其實是指……棲有可能是我跟他的孩子。說實在的,我至今拒絕去想一個大老爺們要怎麼生孩子,生出來又該是怎樣奇怪的嬰兒

在草原上休息了一晚,天沒亮又繼續深入,修已經恢復了不少,帶著我一路往西走。我們走過的路線很曲折,即使是在白天要我一個人沿著原路走回去,我也有些找不著北。本來還以為他選擇這條路線只是為了避開長老團的搜捕,沒想到走了半天之後,居然來到了一個洞穴前。

……不要告訴我我們腳下踩的其實是一隻長滿綠毛的怪物而眼前的這個洞就是它的嘴啊啊啊!

漆黑的洞穴開在一塊突出地面的巨石上,下半截埋在沙土裡,洞口周圍形成一個奇異的凹陷。從洞穴深處傳來的巨大吸力不斷地把洞口附近的東西吸進去,因此這一帶生長的植物都十分低矮,根系卻很發達,從天上看去就像缺了一塊,讓整塊綠色的毯子變得殘缺不已。

看來一開始選擇進入草原,修就已經確定好了目的地,就是這個奇怪的洞穴。

在確定這不是什麼脫離常識的怪物之後,我多少淡定了些,便開口問他:「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這是地底世界的入口,亞特蘭蒂斯最大的一個種族就生活在地底下。」修一邊低沉地說著,一邊拉過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抱緊我。」

說完攬緊我的肩膀,朝漆黑的洞穴縱身一跳,順著那股吸力一路下墜。

黑暗中,只有呼嘯的風聲不斷從耳邊掠過,我緊緊地抱著他的腰,感到臉頰被吹得生疼。失重的感覺不知持續了多久,下落的勢頭忽然一緩,我連忙睜開眼,正好看見修身後展開的金色羽翼有力地鼓動,將落勢全數抵消。

……無論如何,沒有摔成肉餅總是能讓人感到由衷的高興。

在空中停頓了幾秒之後,腳終於重新接觸到了地面。周圍依舊沒有光亮,只有修身後正在消散的翅膀虛影發出淡淡的光芒,照亮了周身的空氣。我抬頭看我們剛剛下來的地方,算上下落的時間跟下落速度,得出的結論是我們頭頂洞穴距離地底大概有幾千米高。

……好,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如果沒有翅膀,要怎樣才能抵達這個藏在幾千米之下的地底世界。亞特蘭蒂斯最大的種族無疑是蟻族,他們的軍隊同樣是大陸的中堅力量,只是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不是每隻螞蟻都有翅膀,於是他們自己要怎麼下來?

在原地停留了兩分鐘,這才繼續往前走。我們落下的地方僅僅是地底世界的出入通道,還要在黑暗中走很長一段路才能抵達蟻之國。螞蟻能夠通過嗅覺來辨明方向,光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多餘的,所以通道里沒有架設燈火,我只能拉著修的手,幾乎整個貼著他走。

在黑暗的世界里,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雖然看不見,卻感到很安全。在我第三次被腳下的石頭絆到時,修停下了腳步。獅鷲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視物,所以我看不到他,卻能想象得出他看我的眼神該有多無奈。

「……對不起。」從頭到尾我就是個拖後腿的,進了地底世界還不知會把他拖累成什麼樣。

螞蟻跟蜜蜂一樣是天生的建築師,他們的巢像藝術品一樣精密複雜,為人類所驚嘆。但是我琢磨著,如果他們也跟我一樣親身經歷一次在黑暗中走迷宮的痛苦,大概就不會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低垂著眼睛,感覺頭髮被人輕輕地撫摸,然後身旁的熱源消失。

「老師?」我緊張了,伸手向前方探去,「你去哪裡——」

喂喂!我只是不小心踩了你兩腳,你不用這麼絕情,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這時,一個溫暖的物體從我腰間蹭過,我伸手去摸,手上傳來羽毛的順滑感。

……那什麼,誰能告訴一聲我摸到的是什麼?

修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聽上去比平常還要低沉幾分:「上來。」

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然後僵在原地不會動了——

尼瑪,我剛剛摸到的居然是他的原身……

原身……

啊啊啊——

第一次見著活的獅鷲居然是在這種鬼地方,尼瑪黑燈瞎火的想拍照留念都不成——賊老天你敢不敢對我再狠一點?!

即使是在黑暗裡,也能夠感受到身旁的獅鷲傳來的熱度,源源不斷,讓人心安。小心翼翼地圍著比我還要高出一大截的巨獸轉了一圈,感受掌下流暢的曲線起伏,獅鷲的羽毛有著一股奇異的吸力,讓我的掌心無法從上面離開。因為黑暗中無法視物的緣故,我只能想象著面前這頭美麗的巨獸是怎樣一副模樣,同圖書館門前駐守的兩隻青銅巨獸比起來有什麼不同。

……不用說,肯定帥呆了。

我停下腳步,悄悄地把臉貼了上去,試探性地蹭兩下。

修察覺到我這些小動作,卻一直抱著縱容的態度,任由我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直到我玩夠了,停下所有動作,規規矩矩地站回一旁,他才低沉地問道:「玩夠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又想起我們這還是在黑暗的通道里,他可能看不見我的動作,於是連忙回答道:「玩——不是,是探索夠了。我這不是第一次見活的獅鷲么,適當的好奇咱得允許……」

只是他好像完全沒有在聽我的辯解,低沉地說了一句:「下次再玩。」

說完尾巴有力地卷上我的腰,輕而易舉地把我放在了背上,邁著平穩的步伐向黑暗前進。

我動了動腿,碰到他合攏的翅膀。這條通道估計很寬敞,我坐在這麼高大的巨獸身上被馱著往前走也沒有撞到頭。想了想,伏下`身抱住獅鷲溫暖的頸項,把臉埋在格外細軟的頸部羽毛間,忍不住又蹭了兩下。獅鷲狀態的修跟他的人形一樣,無論做什麼動作都帶著一種在花園裡漫步的悠然,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走得無比自在。

我迷糊了一下,幾乎要在這毫無顛簸的前進中睡過去。為了避免真的睡著在他身上流口水,連忙睜大眼睛——好,雖然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一邊警惕別睡著,一邊在心裡飛快地翻找話題,說道:「話說,我是第一個這麼囂張的人?坐在亞特蘭蒂斯的守護者背上什麼的,真是想想都覺得……咳,於是還有人像我這樣騎在你背上過嗎?」

巨獸靜靜地在黑暗中行走,我想象著它可能有的表情。未果,於是又想了想人形時候的修會有什麼反應,發現還是白費力氣——你指望冰山能有什麼反應?裂開?我看連我姥爺都看不到修什麼時候會露出震驚或者別的什麼情緒。

就在我以為自己不會得到他的回答,開始無聊地在獅鷲的脖子上蹭來蹭去的時候,他的聲音才在黑暗中響起來:「能騎在獅鷲身上的,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

……雖然一早覺得會是這種答案,但還是感到受寵若驚。

通道里開始有細微的風聲,意味著我們離出口已經不遠了,但黑暗仍舊籠罩在視野中,看不見任何形影。我來了點興緻,咀嚼一下這話,覺得裡面還有別的意思,便試探著問道:「這麼說來,很多年以前還有別人能坐在你們身上?」

「獅鷲一開始被創造出來,只是因為母神需要一個坐騎。」修的聲音回蕩在黑暗裡,聽不出有什麼激動或是不滿,只是單純地敘述一段歷史,「所以這個物種應該有強壯的四肢,有力的勾爪,能走在陸地上行走,也能在山岩間攀爬。」

……不愧是神,好大的手筆。

巨獸的翅膀微微舒展一下,通道雖然寬闊,但還沒有到能夠容納空中王者完全伸展羽翼的地步。所以修很快又把羽翼聚攏,繼續前行,「後來考慮到空中種族的生活特性,他們又在獅鷲的身體里融入了鷹的基因,於是,這個種族就變成了你今天看到的形態。」

「好……」於是我該慶幸母神沒有到水底去也要帶上坐騎的意思么?不然今天我看到的獅鷲說不定就會是長著魚頭還有腮的海陸空三棲物種——尼瑪,那樣絕對會嚇SHI人的啊有沒有!

長長的通道像是沒有盡頭,我趴在修的原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儘管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在發問,他偶爾才回答我一句,而且都相當簡短,但我還是願意就這麼永遠被黑暗所包圍,可以一直走下去。這片黑暗隔絕了此刻和現實,一切都顯得十分平靜。反倒是脫離黑暗以後,不知還有多少陰謀在光明中等著我們。

所以說,光明也不見得就有那麼好。經歷得越多,我就越能體會到這一點。

一瞬間,我都有些抗拒光明的到來,只是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大睜著望向前方。耳邊那縷細微的風聲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雖然還看不到光亮,但出口已經快到了。我微微用力的抱住巨獸的頸項,低聲叫他:「老師……」

修沉默了幾秒,然後才回應我,他的聲音因為黑暗的浸潤而透出一種奇異的柔和:「以後——」腳步微頓,又繼續向前,「叫我的名字。」

我動了動嘴唇,儘管之前著急的時候也這麼叫過他,但從本人這裡得到准許感覺完全不一樣。可以直呼他的名字,感覺就像是終於離他站的地方又近了一步,沒有再被當成純粹的學生或者監護對象。

這樣一來,兩個人也好像終於能夠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因為一開口嗓子就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所以試了幾次才叫出聲,音量小得幾乎聽不見。

——啊啊,這樣就更加不想出去了啊。

然而,就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巨獸衝破了黑暗的封鎖。就像是劃破了某種屏障一般,眼前忽然光芒大盛,習慣了黑暗的雙眼因為光線的刺激,反射性地分泌出大量的眼淚。溫熱的液體溢出眼眶,落在身前柔軟的羽毛里。

獅鷲有力的長尾再次纏上腰間,將我從背上卷下。我睜著淚水模糊的眼,努力地盯著面前美麗的生物,看到它的周身放出白色的光芒,離析成光粒子呈放射狀向四面八方散去。當延伸到半米遠的時候,又被無形的屏障遮擋,瞬間反射回來,重新凝聚成了一個人影。

光芒散去,修再次出現在面前。他低垂著眼睫拍去肩上的一處灰塵,然後微微側身,抬眼看向我,朝我伸出了右手——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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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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