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8章 剝離！
「滴答！」
天穹中有一滴水垂落而下，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凌雲的頰畔，水滴濺開，間中隱隱有著淡藍色的光芒涌動，好像一縷縷絲帶般悄然融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唔！」
凌雲喉嚨間發出悶聲，手指微微動了動，然後酸痛的眼皮開始慢慢睜開，旋即強烈的痛感順著四肢侵襲而來，腦袋瞬間茫然真空。
他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身子，心念一動，感受到身體充盈的氣息，忽然雙目放光，嘴角微微一咧，如釋重負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凌雲看向前方的山道，依舊綿延無盡，望不到邊。
他現在方才明白，這條山道本就沒有盡頭，它所要考驗的是心性，是堅毅決然的心性。
這種心性是不耗盡自己最後一絲氣力絕不停下。
凌雲咧嘴一笑，喃喃低語：「好在沒有半途而廢。」
他眼眸閉攏，安靜調息，沉沉的鼻息漸漸地和緩，胸膛也開始有規律地起伏著，如此良久后，他整個人的狀態恢復如初。
凌雲霍然長身而起，抬眼朝著山道前方遙望過去，此刻前方已然沒有了花海，風聲微響，颺起輕塵，看上去和普通的山道並未有什麼兩樣。
夕陽西沉，黃昏已至。
佇立在原地思忖片刻，凌雲的嘴角浮動著笑容，眼中的猶豫也一掃而盡，他本來還在猜想著前方這片山道究竟會有什麼考驗，但轉念一想，不管是什麼考驗不都得繼續走嗎？難道現在還能退回
去？
隨之便釋然了。
凌雲邁步走出。
「轟隆隆！」
僅僅只是一步，驟然間天穹狂風大作，悶雷滾滾，原本籠罩著夕陽餘暉的山道遽然間陰暗了下來，整片天地也是在此刻變得幽黑無比。
凌雲抬頭看向天穹，滂沱大雨在此刻傾盆而下，雨勢大得就好像這片天漏了一般，轉眼間，白衫和黑髮已經是被雨水濕透。
凌雲自言自語：「又有什麼鬼把戲？」
他朝前邁步。
凌雲道：「這雨好像並沒有什麼特……」
『殊』字還未說出口，凌雲的聲音在此刻戛然突止，黑白分明的瞳孔驟然緊縮，因為他察覺到此刻浸透衣衫的雨水給他的神軀帶來了劇烈的痛苦。
渾身上下被雨水打濕，先是一陣徹骨的寒氣襲來，隨後陡然間灼熱之感油然而生，似是落入了冰火兩重天。
凌雲目光閃動，如鐵的五指緊攥成拳，上身衣衫瞬間撕裂開來，粉碎成雪白的蝴蝶裊娜四散，同時，一股浩瀚而又璀璨的金光自其胸膛之上暴射而出，龍紋閃爍，磅礴的金光在其周身形成一層光罩。
「咻！」
凌雲不敢浪費時間，腳掌猛地一跺，修長的身軀便是在此刻朝著前方奔突過去，縱然知曉這山道或許真的沒有盡頭，但他也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走得更遠。
不過，凌雲周身這光罩似是沒有什麼作用，那滂沱的雨水像是有著穿透力一般筆直地落在凌雲的身上，當雨水觸及皮膚時，
他身上閃耀著的金色龍紋痛苦地扭曲在一起，金光逐漸地黯淡下來。
凌雲的面色瞬即陰沉無比。
凌雲忍不住低聲啐道：「真是見鬼！」
說著，他腳掌突然一跺，散去周身氣息，渾身籠罩的金光在短短的幾息時間裡盡數收斂。
他開始僅僅以自己的神軀抵抗。
「嗯？」
凌雲皺了皺眉，忽然眼中放光。
他察覺到散去周身氣息后落在他身上的雨水所帶來的疼痛感竟是減弱了許多。
凌雲猜測道：「難道是神軀力量越弱，傷害越小？」
滂沱大雨依舊在不斷地垂落下來，而且，隨著凌雲攀登山道，這雨勢非但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大，甚至腳下的山路都已經是遍地泥淖了，行走也困難了許多。
就在凌雲思忖時，一道虛無縹緲的語聲自天際之中傳盪而出：「此節試煉，到達盡頭，方可通關。」
凌雲目光陡然一凝，失聲道：「有盡頭？」
說罷，凌雲便沒有再猶豫，充盈的氣息傾瀉而出，灌注於雙腳之間，身形如離弦的箭矢般朝前方暴射過去。
散去了神軀的力量，那滂沱的雨勢雖然對他的神軀傷害減弱了許多，但卻隨著他登山依舊在不斷地變得更痛。
漆黑的天穹深處，有雨水漸漸凝結，化作冰刃，然而狠狠地凌空劈下，不偏不倚正好降臨在凌雲的身上。
「轟隆隆！」
凌雲堅實的後背在一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冰屑混雜著血水貼在他
的後背上，既有著刺骨的寒意，又有著陣痛帶來的灼燒感。
冰刃源源不斷地砸下，饒是他如何躲閃，依舊是躲閃不過，少時，他的背已經是破碎淋漓，甚至隱約可見森森白骨露出。
「嘶！」
又一道冰刃砸下，痛徹心扉，疼砭血骨。
凌雲狠狠地眨著自己空洞無神的雙眼，似是想要將自己昏沉的意識喚醒。
他寬闊的後背漸漸地被天穹中源源不斷劈砍而下的悶雷壓垮了，微微彎著腰，腳下氣息漣漣而出，瘋子一般朝前奔突過去。
「噗嗤！」
鮮血吐出，凌雲的面色瞬間蒼白如紙，白得如同冰晶般透明。
不知不覺間，他的後背已經是血沫橫飛，潰爛得不成樣子，滿是赤紅和冰晶之色，讓人看了不由得心底發寒。
凌雲疼得渾身顫抖，牙齒緊咬的嘴唇也已經是鮮血淋漓，然而他卻是絲毫無所謂，因為背上的疼痛早已經將唇間的疼痛徹底掩埋住了。
如此持續良久，凌雲終於是忍不住了，他于山道之上盤膝坐下，想要催動神軀力量，緊接著周身便是有著一縷縷的金光顯露出來，堅實的胸膛上也有著密密麻麻的龍紋閃爍出奪目的色澤。
然而就在這一瞬，凌雲的瞳孔驟然緊縮，緩緩結成印結的手勢也戛然而止，因為他清楚地察覺到就在他想要催動神軀力量的時候，身上四肢百骸的痛感翻倍似的暴增，痛意猶如浪潮似的衝擊著他的腦子，幾欲昏
聵。
「果然！神軀越弱，所承受的痛苦就越少！」
凌雲自言自語之間，目光已是望向了前方的山道，他每每望向那邊的時候，內心都是不由得猛地一顫，前方籠罩的迷惘霧氣像是從未消弭過一樣，山路蜿蜒得如同盤龍的身軀，再加上這鬼天氣，活脫就好像是無盡的天邊一般。
這山道，果真有盡頭嗎？
凌雲不知道，因為他根本看不到。
但他知道，若是按照他現在的神軀狀態和速度，幾乎沒有走到盡頭的可能。
他在想，是否自行廢掉自己的神軀力量？
猶豫之間，雨勢再度攀升。
凌雲喃喃低語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不敢再浪費時間，但又不忍心真的將自己神軀力量廢掉，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邊走邊思索究竟該如何。
「咻！」
冰刃降臨，凌雲的身法速度已經是催動到了極致，但那冰刃卻似是定格在了他的身上一樣，根本無從躲閃，所以凌雲索性不再費力閃避，而是直接承受。
他抬眼掃了一眼天穹，陰風怒號，黑雲滾滾。雷霆閃爍，昏暗的天地因此為之一閃，周遭空間明亮了一瞬后隨即再度陷入潑墨般的漆黑之中。
在那滾滾的雷雲之間，隱隱有著一道更為寒冷鋒利的冰刃在匯聚著。
凌雲再度陷入了糾結和猶豫中。
若是不廢掉神軀力量，那麼他幾乎沒有走到盡頭的可能，話說回來，若是他走到盡頭，那麼他所失去的，便會
再度拿回來。
但若是拿不回來呢？
凌雲牙齒緊咬，齒間有著鮮血流淌而出，他咽了咽喉嚨，任由嘴中的苦澀漸漸地化開。
凌雲忽然低喝一聲，頓時渾身上下有著無盡的璀璨金光暴射而出，胸腔之內似是有著灼熱的火焰燃燒，將皮膚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盡數焚毀，黯淡的金光似是負傷的野獸般發出陣陣凄涼的哀嚎。
凌雲雙膝跪地，手掌死命地抓著泥土，疼得撕心裂肺。
在不朽琉璃體神軀完全剝離之前，他的心遠比神軀所遭遇的疼痛更甚，但眼下，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此刻，滂沱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沒有絲毫感觸似的，在他身上所籠罩的璀璨金光漸漸消竭，變得清淡，很快，盡數失卻。
「嗡嗡！」
看著周遭如齏粉般裊娜四散的金光，凌雲的眼神頓時變得空洞黯淡，他閉上雙眼，不忍心去看。
然而那淡淡的金光彷彿有著靈智一般，此刻將要離開它所熟知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嬰兒似的發出嗚咽的啜泣聲，接著，啜泣聲漸漸地化作痛苦的悲啼。
凌雲沒有睜眼，當耳邊響起這嗚咽聲時，眼帘似是更加沉重了。
少時，金光散盡，不朽琉璃體神軀不復存在。
「噗嗤！」
血箭吐出，凌雲的氣息頓時萎頓了許多，面色白得如寒冰般透徹，整個人也好似瞬間蒼老了幾分。
此刻失去了不朽琉璃體的他雖然覺得體內氣息有些虛浮，但自那
穹頂所凌空掠來的冰刃失去了原本對他的傷害，滂沱大雨垂落在他的身上，他忽然覺得，身上那股劇痛不僅僅消失了，反而一股熾熱的奇癢在他的周身開始蔓延。
他渾身上下像是沐浴在熾熱的火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