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途·不夜庄 玖·進村啦
翌日,雪停了,街頭道邊住著的百姓們紛紛出門拿著大掃帚來掃雪,小孩子們嘻嘻哈哈地穿著棉襖跑來玩雪,很是熱鬧。
三王府門前停著一輛馬車,沈辰景和林佳芙拿著包袱,王婆拿了好些東西,絮絮叨叨地念了好久,才停下聲,將東西放進馬車裡。一行人告完了別,才駕著馬車離開。
萬桃充當起了馬夫,坐在前面叼了根枯黃的草根,晃晃悠悠的,月如霜不語,坐在了旁邊,萬桃一驚,會想起了被問題支配的恐怖,很慫地抬起屁股往旁邊移了一下。
「?」月如霜挑眉,將衣裙攏好,少見心情舒暢帶著幾分笑意道「怎麼?怕我?」
「嚶!!!」萬桃心裡悲鳴了一聲,白著一張臉道「沒……沒有!你又不會吃人……」
月如霜嘻嘻笑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吃人,嗯?」語調明顯上揚,刻意地幾分詭異。
「……」萬桃慢慢轉回頭,趕起了馬車,牽著韁繩的手抖了幾下,然後過了很久才不小心憋出一聲「嗚嗚。」已經很厲害了,至少沒當場哭出來。
月如霜笑出了聲。車裡的兩人也笑了。過了好半天,才有人出來維護正道。
林佳芙拂開車簾,探出半個頭,道「如霜,不要再開玩笑了,萬桃還是個小孩子。」
然後眾人悄咪咪地看了一眼萬桃,又迅速地收回了視線,裝作看不見來自一條怨恨的目光。
嗯,十五歲的孩子身高接近七尺六寸,嘖嘖,發育得真好。
萬桃哭唧唧地拉上了車簾。
一行人開著玩笑度過了無聊的一路,不夜庄離這兒也不算太遠,從早上老早地起床趕車,到不夜庄時已經到了晚上,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大家也都累了,精神也沒多少了。
「怎麼沒人?」萬桃將馬車安置好后,看著烏黑一片的村莊,比較狹小的街道上的鋪子早已緊閉大門,連個燈都沒點。屋子旁搭的雞棚也是靜悄悄的,半點聲音都沒有。
「興許是顧忌,畢竟兇手這麼可怕。」沈辰景下了馬車,扶著林佳芙,小聲囑咐著讓小心點。
林佳芙點點頭,沒說話,沈辰景也只當她是累了。
萬桃和月如霜拿著包袱,跟在後面。
「王爺,咱們往哪兒住啊?」萬桃拿著大包小包的,騰不出手來,又掃視了一遍安靜如雞的村莊,沒人出來接待,他們也不知道住哪兒。
「不知道,看看吧,有沒有人家願意讓我們住。」沈辰景輕皺了下眉頭,又很快鬆開,走在前面領著路,邊走邊說。
走進村莊內,沈辰景先去了第一戶人家敲了敲門,脆弱的門板連最輕的敲打也承不住,發出吱呀吱呀的聲,沒人回應。沈辰景又敲了一邊,耳朵湊近門板,聽著裡面的動靜。
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沈辰景朝眾人搖搖頭,示意去離開。
半夜風寒,不夜庄不會下雪,但是天冷,尤其是晚上,寒風刮在臉上跟刀割一樣,疼的厲害,一行人快步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眾人才看見一點亮光,是一座破寺廟,裡面亂得不成樣子,供奉台上幾隻蠟燭閃著微弱的光,一座神像東倒西歪的,林佳芙看不過去,抬手去搬正了,卻明顯聽見一聲動靜,嚇了一跳。
眾人也聽見了聲音,紛紛圍過來看,原來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捧著一隻烤雞,狼吞虎咽的,姿勢極為奇怪,沈辰景上前幾步,眉頭驀地皺了起來,眾人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乞丐衣衫襤褸並不奇怪,臉皮像枯樹皮,乾巴巴地皺著,頭髮凌亂夾雜著銀髮,一雙眼睛渾濁暗淡無光,但看到手時,讓人頭皮發麻,那乞丐的手被砍斷,創口處的血跡早已乾涸,黑紅色的血痂扭曲地形成蚯蚓似的,依稀可見灰白色的骨頭。
他是用手斷的地方,拱著烤雞吃的。
大家臉色都不太好看,任誰見了,心情都不會太好。
萬桃沒忍住,往旁邊乾嘔了幾下。
沈辰景上前的動作嚇到了乞丐,乞丐恐懼地往後退了幾步,烤雞也顧不上,落在了地上。沈辰景示意林佳芙拿來一塊在路上買的燒餅,遞給了乞丐。
乞丐緩緩抬起頭,嘴裡嗚嗚了幾聲,眼睛里閃過淚光,但還是害怕,不敢接過。
林佳芙耐心勸道,將燒餅掰成兩半,露出芝麻餡,聲音溫柔,道「吃吧,我們不會害你的。」
乞丐看著她,眼神裡帶著戒備,后又遲疑了片刻,目光盯著林佳芙,似乎是在質疑這片心意,林佳芙坦坦蕩蕩地回看著,毫不躲避,乞丐這才伸出兩隻斷手,捧著吃了一口。隨後發現並沒有事,便狠狠咬了幾口,來不及吞咽,直接吃了下去。
林佳芙嘆了口氣,拿出包袱里的水,倒了一杯,放在乞丐身旁。
很快,乞丐一氣呵成地吃完了餅,又灌了幾口水。
「你叫什麼名字?」沈辰景見乞丐吃完后,便問道。
乞丐嗚嗚地叫喚著,萬桃不解,問道「你在說什麼呢,大聲點,我們又不會害你。」
沈辰景不語,仔細地盯著乞丐的喉嚨看了一番,隨後才說道,「他這是舌頭讓人割掉了。」聲音有些冰冷。
眾人感到身邊的溫度瞬間下降了。
乞丐嘴裡少了截舌頭,血紅色的一片,讓人不禁聯想到了血的銅銹味,令人作嘔。
乞丐噗通一聲跪在了沈辰景和林佳芙前面,大聲地喊叫著(雖然聽不出聲),嗚嗚嗚地出聲,他看出這兩人身份不淺,心底也好,會幫他的,會幫他脫離苦海的。
「誒,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兩人慌亂地去扶,連忙勸道,但乞丐遲遲不肯起來,嗚嗚地叫著,看著杯子里還沒喝完的水,馬上用斷手蘸了蘸碗里的水,在地上寫畫著,創口處雖然結了疤,但仍是一股鑽心的痛,字跡歪曲不清,兩人看了好久,才認出是餘罪二字。乞丐又添了兩個字,余戒。
大家皺眉,思考著。
那乞丐還想再寫畫些什麼,但奈何渾身酸痛無力,根本再提不起任何勁,悲恨地看著餘罪二字。
林佳芙看著那兩個字,緩緩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傷,和餘罪有關?」
乞丐驚喜地點點頭,又馬上嗚嗚地叫起,隨後認命般地不再說話,根本說不出任何東西來。
沈辰景沉吟一番,道,「餘罪和余戒是余家劍庄的少爺,但是最近,兩人都不見了。」
月如霜接過話頭,道「他們可能是在這消失的。餘罪傷了他,還割了舌頭,是為了不讓他說出什麼秘密嗎?」
乞丐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聽著他們的對話,然後表示是正確地點點頭。
林佳芙靠在台旁,思索著,余家劍庄的兩位少爺是跟不夜庄的案子有什麼聯繫嗎?為什麼會傷了這位乞丐,還割了舌頭?既然是餘罪傷了人,那為何余戒卻消失不見了?
信息量湧現得太多,一個接一個問題浮現在腦海中,待人解開,林佳芙頗為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沈辰景靠過來,見林佳芙緊鎖眉頭,便出語安慰道「先別想了,休息吧,明天再去想。」
林佳芙點點頭。
一行人也累了一天幫著乞丐收拾了一番,乞丐側過身,破爛的衣服露出粗糙的後背,一小塊黑色的痕迹,兩人匆匆掃過,眾人也鋪好了地毯子,紛紛睡去了。
黑夜裡,一雙眼睛時刻注視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