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雪疏影

雪兒掛了電話，嘴唇還在微微顫抖，一股莫名的悔恨懊惱、嫉妒猜疑交織在一起，百轉迴腸，轉化成滾燙的淚水劃過那白嫩光滑的臉龐。

她望向窗外的狂風暴雨，雨水被風無情的拍打按壓在玻璃上，水滴順勢劃過玻璃，留下一行行「淚痕」，窗戶獨擋著風的進攻，一次次將雨水擋在窗外，任憑屋外狂風怒吼。

剛剛電話對面的聲音一直在雪兒的耳邊迴響「我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都挺好。。。他的女朋友。。。」，聲音越來越尖銳，像是在嘲笑譏諷她，笑她被人捷足先登，笑她不是書影的最佳選擇，笑她不夠果斷勇敢追逐自己的幸福。

「怎麼了，一下丟了魂似的」初中的同班同學也是雪兒的好閨蜜的環環，摟住雪兒的肩膀，看到雪兒濕潤的眼眶和臉頰上的兩行熱淚。「發生什麼事了，哭成這樣，又看言情劇了？男主又出車禍啦？」環環幫雪兒擦去淚痕。把她半推半扶到沙發上坐下。

見雪兒一聲不吭，環環仔細想了想，前段時間雪兒一直叫她幫忙問書影的電話，好不容易拖了十幾層關係，才在自己一個遠房親戚那裡得知書影同村的小學同學的電話，通過電話才找到書影家的座機號碼。

環環也知道自從上次高考前雪兒父母的訓斥和高考前的巨大壓力，兩兩約定暫時斷聯，努力備考。雖然斷聯的時間短，雪兒還是會無時不刻的通過環環或其他人關注著書影。考前考後也基本都沒辦法碰上面，考完后雪兒就隨父母去了外地，書影也回到了老家。

「聯繫上小影了？」環環試探道。

一聽到這，雪兒忍不住哭出聲來。「環。。。」雪兒撲倒環環懷裡，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恨我不夠堅定，我恨我不夠果斷，我恨我不夠堅持，我恨我不夠勇敢，我恨。。。」雪兒啜泣著，雙手緊緊握著拳頭，渾身顫抖著。

環環抱著她，安撫的拍著她的背部。「沒事啦，乖，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些」

等雪兒慢慢的停止了哭泣，環環將雙手握住她的左右手臂，把雪兒扶正，雙眼堅定的透過眼鏡看著雪兒「好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雪兒，不是那個自信、堅定頑強、活潑可愛、不輕易認輸的雪兒啊。你可是一座神秘而美麗的寶藏，那傢伙不識好歹，天鵝肉都送到嘴上了，這癩蛤蟆還不識貨」

是啊，從小到大，從來沒看過雪兒哭的如此傷心欲絕。以前大部分也都是雪兒在安慰環環，考試考不好，就帶她逛街擼串打遊戲，總能很快把環環帶出自卑自棄的泥淖。

「可是他有女朋友了」雪兒哭的紅腫的眼睛，一下子眼淚又翻滾了下來。

環環先是一愣，她原本以為書影是拒絕了她了或者是態度對雪兒太差，沒想到這窮酸書生樣的書影還這麼暢銷，然道這現實的社會已經發生了倒退，回到了古代那飢不擇食寒不擇衣的年代？反了反了，這世道是怎麼啦？說好的現實呢？環環滿臉疑惑。

「有女朋友怎麼啦，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哭也沒用，你要是真喜歡他，那就不應被這道坎給絆倒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許這是上天給你們的愛情設置的第一道考驗題目！」環環想先穩住雪兒，讓她先緩過氣來，等冷靜下來再和她了解具體情況，從而對症下藥，這一招環環也是跟雪兒學的。

雪兒聽后自己拿紙巾擦乾眼角的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而後閉上了眼睛想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

可是一閉上眼睛，腦袋瓜里就滿是書影摟著一個身材高挑大眼睛細眉毛的女孩，他們有說有笑朝她走了過來，雪兒趕緊睜開眼睛，對環環說道「環，我現在滿腦都是他，我以前覺得那僅僅只是好感和輕微的喜歡，但是今天我才意識到，那是愛。」

愛是什麼？環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作出思考的模樣。然後突然唱道：

愛是什麼，我不知道

我不懂永遠，我不懂自己

此時雪兒也跟著輕輕的哼唱起來：

愛是什麼，我還不知道

誰能懂永遠，誰能懂自己

穿過運動場讓雨淋濕，我羞澀的你

何時變孤寂，躲在牆角里偷偷地哭泣

我憂鬱的你，不許誰懂你

愛是什麼，我不知道

我不懂永遠，我不懂自己

愛是什麼，我還不知道

誰能懂永遠，誰能懂自己

把百合日記藏在書包，我純真的你

我生命中的唯一

雪兒斜靠在環環的肩膀，回想著初中高中和書影在一起的一切，心裡有了些許的安慰。是啊，我憂鬱的你，不許誰懂你，只能我來呵護你。愛是什麼，愛是守護，愛是給予，愛是不求回報。想到了這些，雪兒心裡是好受了些。

「我是沒想到，他這麼快有女朋友了。」心想自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吧，這麼快就出現了競爭對手。

「現在大家都高中畢業了，沒過幾年很多人都可以結婚生孩子了，現在談戀愛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再說以你現在的資質，後面排了那麼長的隊伍追求你，隨便閉著眼睛挑選一個都比那個人強」。環環默默數了數雪兒的暗戀者「一個，兩個。。。嗯，加上初中那會兒的，至少有十個男生暗戀你吧？哇靠，都可以組成一個足球隊了」

「別瞎說，感覺我好像是塊肉似的，有很多人要把我吃了？再說，你是怎麼數的，哪蹦出來這麼多人？」雪兒自己腦海里閃過兩三個追求者，怎麼想也想不出十個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很多其他班級的，有低年級有高年級，都向我打聽過你，有些長得丑的或者長的比較猥瑣的，我都給你推掉了，告訴他們你名花有主啦，有些是實在長的太帥了，我怕你被騙了，索性也推掉了，剩下那兩三個漏網之魚，是我疏忽了。」

環環說的兩三個，無非就是初中同班同學陳忠文、鄭帥和水餃，陳忠文和鄭帥比較有自知之明，在屢次三番遭拒之後選擇退居二線，準備等待時機伺機而動，而這水餃嗎，就難纏了。說他痴情吧，少了痴情的浪漫，說他無微不至吧，又少了幾點男人味，總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人品倒是好的，就是這追求手法和動機一直令人詬病。

水餃的真名叫何振銘，對，振銘就是他的真名，之所以叫他水餃，是因為初中寄宿那會兒，他同宿舍舍友給他取的名字，他可以連續一周自己煮水餃當午飯和晚飯吃，問他為什麼，他總是說，水餃煮起來簡單方便又快，有麵皮有餡兒，營養跟得上又不奢侈，簡單又不簡約，就是這麼任性。那時候，跟他說話兒一聞到他的口氣就可以判斷他吃的是豬肉餡的還是韭菜餡的還是白菜海鮮餡的。久而久之，全班人也就習慣性的叫他水餃了。

水餃是在初二時候情竇初開的，當時他對雪兒是迷戀的如痴如醉。水餃身高一米七左右，但是由於遺傳的原因，臉上長滿了很多小黑痣和小斑點，五官還算端正，走起路來感覺兩條大腿中間隔了個東西似的，兩條腿要微微岔開著走，比正常人岔大些，看起來不是很明顯但是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初二的下學期暑假，餃子隨即開始發起了攻勢。經常打電話給雪兒家裡座機，要是他爸爸媽媽接的，就甜言蜜語說好話巴結，要是她妹妹接的呢，就想方設法用好處引誘，叫她幫忙牽線搭橋。要是雪兒接的呢，他反而倒不知道說什麼了。總是支支吾吾老半天，連一句話都沒說清楚就掛了電話。

他把雪兒視為女神，當時和幾個同學一起合拍的大頭貼，他特意把其他人修剪掉，留下雪兒和他自己兩個人的合影，然後自己把這個合照貼在自己的錢包內部，經常躺在床上拿起錢包看著雪兒的照片，在那裡傻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撿到錢了在那裡看著錢包傻樂。

餃子喜歡雪兒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雖然這個時候有一部分男同學都剛處於發育階段，剛開始長鬍須變聲，但是這振銘小學五六年級就開始長鬍須變聲發育了，聽說是從小家裡補的太充分，催生素吃太多了，導致發育比同齡人提前。

所以現在初二的時候看起來已經過分的成熟了，他所謂的成熟是臉蛋看起來成熟，心底里還是那個心智未開的初二小男生。

他由於太喜歡雪兒了，經常偷偷的收集雪兒用過的東西，比如雪兒喝過的礦泉水瓶子，擼過串串的竹籤，甚至於擦過鼻涕的紙巾等等，振銘把這些東西收集起來，製作成了一本小冊子將這些物品貼在裡面，太大的東西就直接剪一小塊粘在冊里，然後集冊的封面用圓珠筆寫著「集雪之夢」，由於筆畫太細不明顯，他就每一筆來回多塗幾次，讓筆畫加粗加重些。

然後餃子找了一個時機推環環把這本「集雪之夢」交給雪兒並在冊中夾了一封表白信。信由一個卡其色信封裝好粘在集冊最後一頁，信封上寫著「雪兒親啟」。

信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未來的老婆大人，

展信佳。

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你是我見過的這世界上最美最溫柔的女人，你的電讓我充滿能量，你的光照耀著我的人生路，我每天每夜都在想著你，你的笑你的美都讓我如痴如醉。每當我閉上雙眼，我的滿腦都是你，睡覺想著你，喝水想著你，睜眼閉眼間，全部都是你。我真的好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此致敬禮！

愛你的餃子

這個用兩手歌曲勉強拼湊起來的表白信，餃子是寫了整整一個晚上，像他這樣平常作文得分都是個位數的，能寫出這樣也算是難為他了。

雪兒收到餃子的集雪之戀和表白信，翻看著集冊里自己用過的東西，差點沒吐出來，怎麼有這麼特殊癖好的人呢？什麼紙巾，竹籤，瓶子蓋，還有牙籤，橡皮擦屑，鉛筆頭，到後面竟然還有衛生巾袋子，雪兒看了看牌子，還真是她有用過的牌子，頓時覺得雙臉唰一下紅了起來，立馬合起集冊，將它扔進了垃圾桶，想了想這麼噁心的東西放在那裡扔了被人看到也挺尷尬，想想還是把它燒了算了。

於是找了手機點燃了集冊，火剛點燃，回頭想這樣有點太傷餃子的自尊，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集冊退回給餃子，她把衛生巾袋子撕掉扔了。然後將冊子和信一併委託環環退還給餃子。並委託環環委婉告訴餃子說自己已經知道了，現在只想專心學習，還請他好好努力，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收集垃圾上。同時也叫環環問清楚那個衛生巾袋子是怎麼回事？

原來有一次餃子本想給雪兒送一封信，然後趁她不注意塞到她座位上的書包里，不小心摸到了那包衛生巾，那東西還有點香味，於是他偷偷的拿了包裝袋收集起來並貼在集冊里。雖然有點變態，但是餃子覺得自己真是太有才了，誰會想到自己連雪兒用什麼牌子的衛生巾都了如指掌。

環環將集冊遞還給餃子，餃子發現集冊和信封的邊角有被燒黑的痕迹，然後看到被撕掉的衛生巾包裝袋，心裡一下子就涼了半截，心想難道自己收集的不夠好，信寫的不夠專業？

於是想法叫書影幫忙寫一封信，騙他是給遠方筆友的一封愛慕信，要求寫的委婉一點，多讚美對方多一些。書影覺得自己都不知道這人長啥樣，找理由推脫了，無奈餃子不達目的不罷休，上課下課都一直纏著書影。

書影實在是不堪其擾，想想也罷，算是煉一下自己的情書吧，或許將來自己也用的上，於是呼書影叫餃子描述下對方長什麼樣，餃子吃力的描述到「她長的很漂亮，又溫柔有氣質，美麗大方，總之太漂亮了」，這口若懸河的描述了老半天，凈說些沒用的。

「說具體點，你這說的太抽象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頭髮，身材身高，平常愛好都描述一下」書影這也是服了餃子了。

「眼睛不是很大但也不小，有雙眼皮，嘴巴小小的，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就像。。。就像雪兒那樣，對，身高啊身材也跟她差不多，這樣你就好想象得了吧」餃子靈機一動，巧妙的將人物嫁接到雪兒身上」。

書影只好想著雪兒，勉為其難的代寫了一封情書：

「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

吾如黃葉，似秋雲。秋水潺潺，愁雲淡淡。是的，自從心裡住進了你，我的思念就如秋水如愁雲，我的心已經全部裝滿了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你的一顰一笑，猶如陰天的一縷陽光，溫暖著我的心房，你就是清晨的雨露，滋潤著我脆弱的心，你如夏天的風，掃去了陰霾和籠罩著我的哀愁。

我已無法抗拒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們就如世間上那優美的樂律，浸潤著撫慰著我的耳膜，我無法想象我的未來沒有你，看著你我幾乎緊張的無法呼吸，僅存的一點力氣化作最後的勇氣，寫下對你最真誠的愛意，一點一滴一詞一句，均是我最真摯的肺腑之言。

我愛你，莎朗嘿呦！」

其實很顯然，雪兒一看到這封信就知道餃子肯定是找了槍手，以他個位數的作文成績早已出賣了他。

透過環環的偵探，雪兒才知道這封信出自書影之手。書影成績原本就是班級里數一數二的學霸，很是受女孩子喜歡，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很仰慕讀書好的男孩子，特別是這種能吃苦又努力上進，有時候又沉默寡言，偶爾又不失詼諧幽默的男孩。

雪兒想到了這裡，思路從初二時候回到了現實，屋外的雨差不多停了。

「要不咱們先回去吧」環環看著雪兒又陷入沉思中，便試探性的問道。

原本他們今天來到書影他們的小鎮上雪兒她親戚家裡，就是想打電話約書影明天一起去爬岱茂山，去山頂的觀音廟拜拜祈福。現在這情況也只能讓他們先暫且避一避。

雪兒還是有點不甘心，也是很想知道這個女朋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勾的書影芳心。「要不你再幫我打個電話問一問書影？」雪兒雙眼露出了懇求的眼神。

「打過去多半還是那女的接，書影又沒手機，打過去也沒用。要不這樣，我們明天先回去，你不是還要跟你爸再出差幫忙嗎？這段時間我幫你多打聽打聽，現在你我都有手機溝通起來也方便，我就實時反饋信息給你，你先安心的去。」

「要不我們直接去他家」雪兒有點忐忑不安的提議，既希望環環肯定她的提議又害怕拒絕她的觀點。

環環早已料到她這閨蜜的心理活動，慢慢悠悠的說「呦，你是生怕書影被那狐狸精吃了嗎？聽我的，如果書影真對你有情有義，他如果還念及你們初三到高三這幾年的飛書傳情，他遲早會回心轉意的。你現在過去，要是在那裡跟狐狸精打起來，就顯得我們不夠大度，還讓他人笑話，逼格一下子降了好幾個檔次，這以後要是跟書影能成，則只是一段小插曲，要是不能成，你們就成為了人家的笑話，當然你應該是不會這樣做。所以相信我，過不了多久，自然會有答案。以我多年來的觀察和看書影那小子看你的眼神，那小子跟你緣分未盡，遲早還會來找你的。」

環環一番推論加據理力爭，鏗鏘有力。

「也罷」雪兒話音剛落。她的手機鈴聲歡快的響起來。

雪兒一看是陌生號碼，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