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落一次淚

百里靖飛的計劃迎來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因為別國的使臣忽然來拜訪。

兩國一向交好，皇上立即設宴款待，一時間，宮中變得十分，就連護衛也分外鬆散。而百里靖飛，他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很久了。

為了維繫兩國之間的情誼，皇上一定很重視此次宴會，而此時邊境不穩，皇城中的護衛本就不多，再說……

百里靖飛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就等著奮力一搏了。

「你可想好了，踏出這一步，就再沒有回頭的可能了。」進宮之前，顧建元最後一次問百里靖飛。

「成王敗寇，我早已無路可選。」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百里靖飛自然不會再想其它，皇上一旦起了疑心，他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顧建元終於等在宮門外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皇上正在同別國使臣一起觀看舞蹈，場面很融洽。嬪妃們也許久沒有見過宮中這樣熱鬧了，便沒有相互為難。

皇上本是讓皇子公主們都一起來玩玩兒，百里靖飛卻稱病不出，皇上倒也沒有勉強。而他的母親嫻妃，她的位份太低，本就不能出席這樣的場合。

正當皇上指著一個玉器想要送給別國使臣時，離他不遠處的一個小太監忽然抽出一把刀，向皇上刺去。

他自然不會成功，畢竟皇上身邊有那樣多的人，但他這一舉動卻讓場面混亂起來。好些宮女開始驚叫、連太監也胡亂跑著。

皇上試圖控制場面，但這些人無一例外，不肯聽他的。

今日是怎麼了？皇上皺緊眉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他還沒有開口說話，他身邊的公公忽然跑了進來：「皇上……皇上……不好了。」

「顧……顧將軍來了。」他受了驚嚇，連話都說不清楚，皇上生怕在別國面前丟了面子，忙斥責：「顧將軍來了就來了，你怎麼這樣慌張？」

「顧將軍……帶著他的部下來的，說是救駕來遲。」

救駕？皇上忽而一愣，不過是一個小太監行刺失敗，何至於此？他往四周看了一眼，為百里靖飛所留的位置空著，他忽然收緊了雙瞳。

顧建元這架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不過是尋了個由頭帶兵進宮，那小太監大約就是他安排的，為的就是趁著這個機會逼宮造反。

他的女兒嫁給了百里靖飛，背後的主謀自然是……

「快，快攔住他！」皇上出聲，可這裡大多都是宮女和太監，自然不能同顧建元的部下相比，他趕緊拉過公公，讓他去搬救兵。

「皇上以為，你能攔住顧將軍么？」皇后忽然起身，眼神嘲諷地看著皇上，隨即平淡地開口：「今日宮中設宴，本宮已經讓許多人都退下了，就是希望皇上能夠玩得盡興。」

「竟連你也？」皇上錯愕地看著她，雖說他一直防著皇后，但二人畢竟是多年夫妻，他也從未認為，皇後會真的造反。

可如今，她怎麼會同百里靖飛站到了一起？皇上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她，試圖從她的眼中尋找答案，卻一無所獲。

這麼多年的冷漠，皇后已經受夠了，她斗垮了景妃，又熬死了蘇語蝶，可皇上始終是沒有看過她一眼。

從前她以為，只要景妃不在了，皇上的心就會回到自己這裡；後來她又安慰自己，皇上不過一時被蘇語蝶迷住了，待新鮮勁兒過了，一切就都好了。

慢慢地她終於明白，就算是沒有這二人，自己同他也不會再向普通夫妻一樣。蘇語蝶被打入冷宮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這一生是為了什麼。

她是當今皇后，要什麼沒有？可偏偏，她一輩子都沒有被重視。百里靖飛找上她時，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不能同他共看這天下，她就要他死。這樣，她這一生總也算是做了一件得意之事。

方才皇上看她的眼神中儘是迷惑，看來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一點兒也不了解自己，只要他肯給自己一絲溫柔，她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歇斯底里。

「你總是厭惡我，恨我心狠手辣，可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皇后想起了自己年少時候的樣子，眼中忽然有了淚花。

這麼些年了，她從未示弱，但今日，忽然想為自己落一次淚。

只是她已經不欲同皇上解釋這一切了，她背對著他，慢慢地走出了大門，她知道，這一次，他們之間是徹底完了。

不管是誰贏了，他們此生的愛恨緣分，在今夜過後，皆會消散於空中，沒有人會記得。

皇上沒有攔住她，皇后在這一次的造反當中起的作用並不算大，就算這個時候將她殺了，也於事無補。

從他成為皇上開始，他二人似乎再也沒有敞開過心扉，她一直明裡暗裡同他較勁。他喜歡的嬪妃她便要為難，他手中的權勢她要爭奪。細細想來，二人雖是夫妻，卻已經像是仇人，事到如今，皇上仍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而這一次，真的是他們最後一次相爭了，她還是選擇了站在自己對面。

皇上這一生沒有為皇后落過一滴淚，這時候卻忽然嘆了一口氣，有些不是滋味。

但酸澀也只在他心中存在了片刻，因為很快，顧建元和百里靖飛就帶著軍隊攻了進來，他根本沒有心思再想皇后的事。

他們一路進來，只要是敢攔路的人，都格殺勿論，皇上心中清楚，他們見到自己，大約只需要將自己殺了，再對外稱救駕來遲，自己已經被叛賊殺害了，這天下就是百里靖飛的了。

實際上，整個皇宮幾乎已經被他們控制了，皇上閉著眼坐下。現下，他也只能寄希望於派出去的那個公公了。

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不可能背叛，只要他能將消息帶出去，一定會有人來救自己。

雖說眼下京城之中守衛鬆散，但到底是有幾支軍隊，若能他們趕來，興許還能同顧建元的部下一戰。

若是百里靖飛來了，大約只能先同他周旋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