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沐雲村
「這誰家的狗?偷我家的雞,讓我逮著了少不了一鍋燉!」體態頗豐的婦人一手叉腰倚著門破口大罵,嗓門兒大得傳了半個村。
「喲,朱二嫂又丟雞啦?」隔壁大門剛開,一盆洗腳水潑在了路面上,濺了朱二嫂一身。「這狗倒也有意思,專挑你家偷,怕是報應。」沒等朱二嫂罵出來,隔壁啪的一聲又關上了院門。
「劉春花,你這潑婦!有本事把門給我打開!我說這三天兩頭丟東西,莫不是你這潑婦放的狗?」任朱二嫂把門拍得震天響,劉春花理也不理。
就這樣朱二嫂也是在門口足足罵了一刻鐘才歇氣,搓了搓拍紅的手心,朱二嫂甚是不甘心。這劉春花平日里就愛和自己作對,奈何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收拾不了她,今兒這樁事她說什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我呸!姓劉的你給老娘等著,我就不信今天這事兒村長能不管。」說著就風風火火的朝村長家去,不過轉身的功夫適才凶神惡煞的臉立馬換了一副哭相。更是從懷裡掏出一條帕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嚎「村長誒,這沐雲村可是沒王法了,她劉春花偷我家的雞,還如此理直氣壯,您再不管這村都給她偷沒了啊。」
朱二嫂本就生得肥胖,走一步臉得顫三顫,偏學人家那些個嬌小姐捏張帕子按眼角,人家使這幅做派是梨花帶雨,她這卻是慘不忍睹。
沐雲村緊靠著沐雲山,越是靠近山腳住戶越是少,村口雖說離山腳很遠,住的人也寥寥幾家。靠山腳是怕山上的野獸下來禍害,村口則是怕遇上災年流民,甚至是強盜。因此條件稍好的人家都是住在村子中心,村長家自然是在村子中心位置。
朱二嫂家雖說不是在山腳,離著村長家還是有段距離。急急走了半刻鐘,累得直喘粗氣。一路上村民們紛紛避讓,生怕惹上她,畢竟朱二嫂嘴毒是村裡出了名的。
請了村長回家,身後還跟著一群看熱鬧的村民,朱二嫂底氣更足了,咣咣捶著劉春花家大門「劉春花,你給我出來。我這把村長都請來了,你休想在屋裡裝王八。」
門開了,劉春花不急不緩道:「說我偷你家的雞,你倒是拿出證據來,莫不是我家男人不在了,欺我一個婦人?」
「證據?證據自然是有。昨兒夜裡下了雨,那狗腳印還在呢!誰不知道你寶貝那隻大黑狗,說不準就是你縱狗行竊。」朱二嫂大臉通紅,肥肉堆得只剩兩條縫的眼睛努力睜大,好像要吃了對方。
「村裡也不是就我養狗,你別什麼髒水都往我頭上潑。」她家黑豆是吃慣了葷腥,不過日日都是拴起來的。今天就是說破天這事也跟她沒關係。
眼看劉春花抵死不認,朱二嫂忍不住就要動手,因為身體肥胖動作不靈活幾次都沒抓住劉春花。「夠了!還不把人拉住了?」幾個圍觀的婦人聽村長發話這才一擁而上按住了正在發飆的朱二嫂,順帶動動手腳。人沒打著,朱二嫂反是吃了幾下拳腳。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既是有證據留下,這就過去,大河你們去朱家看看。」
陳大河以打獵為生,動物腳印什麼的倒是會分辨。帶了村裡幾個也曾打過野物的男人去了朱家,果然地上好幾個動物腳印圍在雞圈附近,到牆根兒就沒了,看樣子是翻牆跑的。
幾人嘟嘟囔囔了幾句這才回了村長話「這腳印形狀看起來像是狗腳印,不過腳印比一般的狗腳印要小得多,應當不是狗。」
「陳大河你可看清楚了?分明就是劉春花她家的狗,你莫不是想幫她脫罪?」
陳大河本就是來湊個熱鬧,聽到朱二嫂這話很是不高興「人劉家的狗怕是有六七十斤,你讓它來踩幾個這麼秀氣的腳印試試!」
眾人望了一眼劉家院子里那魁梧的大黑狗也是紛紛搖頭。這朱二嫂與劉家結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想到如今還栽贓起人家來了。
「剛才我們都看過了,這腳印翻牆而出,路上還依稀能看見幾個印子,看方嚮應該是往山腳那邊去了。」另幾個一同去查看腳印的男人也是跟陳大河說法一致,雖說看不出是什麼野獸的腳印,反正總不會是狗。
「大河你們幾個循著腳印過去看看,若是有野獸下山還得通知村裡做些準備。紅霞你也莫要再吵,自己看好門戶就是,也別再去尋人家春花找麻煩。今日是你不對,趕緊給人道個歉。」
村長的話朱二嫂自然是不敢不聽的,囫圇說了個對不起就跟著幾個獵戶往山腳去。
劉春花連個眼神都沒有直接閉了門,眼看沒熱鬧可看,村民們也跟上了陳大河一行去往沐雲山。
「我就說是野獸下山吧,這腳印是往山上去了,就到這兒吧,再上去可就危險了,趕緊回去給村長回了話才是。」
這下朱二嫂也沒話說了,這野獸這麼可惡,連著幾次都偷自家的雞,怎的不把劉春花那潑婦叼走。
大家看完熱鬧又跟著陳大河往回返,途經一個破落的小院子,這才想到這是四年前遷來的江齊氏家。
房子是以前一個老獵戶留下的,總共只得兩間住房,一個灶房,老獵戶死後這房子便充了公產。
四年前江齊氏帶著八歲的獨子來到沐雲村,沒什麼錢財在村裡蓋房,村長看人可憐才分了山腳下這三間現成的屋子給她。
「篤篤篤」一名婦人持著竹竿不停敲擊著地面,在院子門口不斷徘徊著。她眼睛雖睜著,卻是茫然無神。
眾人認出這是四年前搬來村裡的那位寡婦,剛來時還好好的,沒想到如今連眼也瞎了。
「江家妹子這是在等江衡?」
「是啊,衡兒出去了,你們是要上山?」
「不上山,這便要回去了,這幾日有野獸肆虐,你們母子住在這可要當心些。」
「多謝,這些年都習慣了。」
等人都走了,江齊氏在院外等了小半個時辰,一個瘦弱的少年蹦蹦跳跳的從山道上下來,少年不過十來歲的模樣,生得唇紅齒白。老遠看見江齊氏站在院門口他頓住了腳,復又大步急切的走上前「娘,您怎的又在院外等我?您如今又看不見,若是磕著碰著了叫我如何是好。」嘮叨中放下了手中的籃子,把人扶到院里坐下,這才三兩步去了灶間。
江齊氏看不見,只搖了搖頭:「你這孩子怎麼三天兩頭外跑?是不是又上山了?」
江衡嗯了一聲捧著大瓷碗一邊吹著熱氣一邊說「我早上熬了湯,足足熬了兩個時辰,您快多喝點補補身子,等中午我再把這野菜給您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