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小重山
「薔薇硝、茉莉粉、茯苓霜、玫瑰露，仔細著些，就先是這些吧。其餘的，你們看著辦。」紅蓮漫不經心地挑出一件水綠色的翠鳥山河圖羅裙，鬢間點翠，金玉齊全。
侍女替她更衣，笑道：「公主放心吧，這韓國的好東西啊，可都在蓮台了。公主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見簡簡小姐去。公主念舊，這些啊已然是回回有的，奴婢早早已經吩咐下去了。」
「數你嘴甜。」紅蓮心情愉悅，斜睨一眼，嗔怪道。
門外又有婢女小跑著入內，附耳在紅蓮旁邊低語：「公主……」
紅蓮臉色一變，登時變得難看，「隨我出去。」
蓮台外面，侯著一個華冠麗服的女人，見了紅蓮出來，展顏一笑：「公主這蓮台戒律森嚴，重兵把守，若是不知曉的還以為是什麼禁地，教我不敢入內。妾身等了許久，才見得公主來見我。」
「你誰啊？」紅蓮絲毫不給臉面，嗤笑一聲質問。
女人濃妝艷抹的臉扭曲了一下，又揚起笑容：「瞧公主這話說的，嬪妾是王上封的羅美人。」
「美人而已，你就膽敢在本宮這裡造次，攔下本宮的東西了？」紅蓮挑眉。
金枝玉葉，衣裳上山河壯闊、翠鳥祥和，端的是雍容華貴。偏生從華美高雅中，透了絲溫溫然的殺意。
羅美人笑意不改，「不過是盒薔薇硝罷了，公主佔了那麼多，嬪妾只取一盒來試試看。公主於後宮，嬪妃也於後宮，大家平起平坐。指不定來日公主還要稱我聲母妃亦或是母后，如今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紅蓮身側的小侍女橫眉豎眼，「殿下是嫡出的長公主，封號永安，羅美人又怎麼能與殿下相提並論？」
「我和你主子說話，輪得到你個卑賤的奴才說話嗎？！」羅美人臉上跟唱戲似的，頓時變了臉，抬手就是一巴掌。
「喲，這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何苦為難起自己人來了。」紅蓮嘲諷著，冷笑一聲，琥珀色的鳳眼寒光凜冽，似是封塵了經年累月的風雪交加，「我的人，便是奴才也比你高貴了不知多少倍。」
羅美人被戳中了軟骨頭，也索性不演了，本身便是來找茬的，「嬪妾是王上親封的美人！」
她怒極了，抬腳朝紅蓮那邁了一步。紅蓮的侍女唯恐這人傷了自家主子，忙上前擋住她，惹得她臉色發青，揚手又是要一巴掌扇下來。
「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和本宮動手？」紅蓮眉梢一挑，一手揮開羅美人，又是風馳電摯地反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啊！！！」羅美人被打偏過頭去，臉上清晰可見一個巴掌印，捂住臉難以置信地看向紅蓮。
紅蓮自幼學舞，力道、筋骨、敏捷常人難比，更別提她後來開始習武了。別提羅美人這樣從小到大沒吃過多少苦的，就算是韓王身側的侍衛也不是她的對手。
對於羅美人要殺人的眼神，紅蓮不以為然，悠哉悠哉地抱臂道：「你是父王親封的美人，本宮是父王親封的嫡長公主，位同太子。後宮嬪妃莫要說你區區一美人，便是繼后與太子都要對我禮讓三分。不過胡美人底下的一個婢女，賣主求榮爬上來的，還敢與本宮出言不遜。」
或許是羅美人眼裡的怨憤太過深刻，幾乎要融為毒液噴洒而出，紅蓮輕而易舉窺破了她的心思：「你倒是去父王亦或是明珠夫人那兒告狀啊，看看能有幾個人瞧得起你，再看看父王幫誰？」
羅美人的挑釁太過於低劣，雖說能看得出，但紅蓮又難忍自己暴烈的脾氣，更是放低不來自己的半分傲骨。
「你若是不想明日看見自個兒腫成豬頭，最好趕緊去找大夫開藥。本宮有事，可沒那閑工夫陪你說得天花亂墜。」紅蓮風輕雲淡地拍了拍手，轉身離去。
紅蓮大搖大擺地走出蓮台，一路上招搖撞市，也絲毫沒有心虛的情緒，只是心不在焉地去找簡簡。誰知半途中，她竟是遇上了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的人，奈何她壓兒不想見。
她竟然是遇到了來與韓王議事的姬無夜，後者也從看見她出現的那一刻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不懷好意，圖謀不軌。紅蓮冷笑一聲，在心底下了定義，但卻被看得心煩意亂，又是也不好如此發作。
「參見蓮公主。」姬無夜對她抱拳行禮，卻算不上有太大恭敬和。
紅蓮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眼見著要這麼徑直從他身邊走遠。
她卻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微微一頓，微不可察地輕聲細語道：「他們告訴本宮，三馬同槽。將軍，會是那匹馬嗎？」
……
「八公子，影衛傳來消息，說是紅蓮公主她……」小廝湊到韓非耳畔一陣嘀嘀咕咕。
韓非斂了笑，神情難免嚴肅了些。
前一出公然對妃嬪動手還沒過多久了，這又來一出掌摑妃嬪。近來針對紅蓮出的事端，怕不是太多了些，這人恐怕還是知曉紅蓮這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的脾氣的。
「韓兄，似乎是有人想對九兒不利。我們是應該如何做才好？」張良蹙眉。
「這牽扯得太多，得虧如今是小打小鬧，不必太過於心慌，免得自亂陣腳。我們要做的，當務之急還是把幕後黑手扯出來一窩端了，這才能給阿九換得安寧。」韓非說得有理有條，安排也是有條不紊。
張良點頭，「這是自然。」
得了訊息的自然不只是這一邊，四公子韓宇那自是也得了消息的。
他這邊正是在設宴，觥籌交錯，高談闊論，熱鬧非凡。眾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姿態閑散，顯然都是放鬆下來了。
韓宇倒是一如往常的沉穩清醒，遊刃有餘地應付著這種場面，還抽出閑心聽了韓千乘低聲的附耳稟報。
「公主近日事態頻出，我等可要出手干預？亦或是提醒公主，莫要落了某些人的圈套？」韓千乘實在是摸不準主意，也不知道該拿紅蓮如何是好，便輕聲問。
八公子非和四公子宇雖說是同根同源，但王位之爭無可避免，或早或晚終是有相煎何太急的那一日。如今勉勉強強達成了個暫且一致對外的共識，但也難說屆時誰先背叛誰。現如今，算不得敵人，但也絕對算不得朋友，置於對手位上尚且妥當些。
至於九公主蓮，與兄弟們多為親厚，其中公子非和公子宇更甚。但細究些，近些年卻與公子宇稍冷淡了些，同公子非倒是一如既往地親昵。說到底畢竟是一母同胞，互相扶持著走過來的，難免不同。
八公子設的局，紅蓮公主也是多次參與其中，有時甚至是必不可少、扭轉乾坤的一環。某種意義上來講，她也算是對手陣營的人了。但偏偏她又和四公子關係不差，也是同宗同源的兄妹。
韓宇眸色暗沉，沉默片刻之後，平聲說道：「不必了，這些事情，老八會去提醒，犯不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