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赴會

徐景灝走進花店，看到手捧一束藍色妖姬的中年男人，愣了愣。李佳霖連忙對他擠眉弄眼。徐景灝揚揚眉，輕輕一笑，對中年男人略微躬身頷首。

「那位女士，您看這束代表天長地久的花兒還中意嗎？」李佳霖揚聲問道。

拉著林歡的手正說得火熱的中年婦人被打斷話頭，滿臉的不高興，扭頭看到徐景灝，笑眯眯地拍拍林歡的手：「閨女，阿姨就不耽誤你做生意了啊，過兩天阿姨再來和你說話。哎，還是閨女貼心，不像我家那臭小子哪裡有耐心聽我嘮叨？」

「哎喲，這位同學不會也是幫你看店的吧？」她對徐景灝眨眨眼。

徐景灝笑眯眯地回答：「不是的，阿姨，我是來蹭飯的。」這話說得，真實誠。

林歡抿唇一笑。她從不知徐景灝居然也會說笑話。

送走中年夫婦，李佳霖狠狠地瞪了徐景灝一眼，嘀咕道：「也不早些來，先前那波銷售熱潮害得咱手忙腳亂，剛歇會兒，就遇到這兩位。」

「不是推銷出去一束藍色妖姬么，也入賬了三千多元錢呢！」徐景灝打趣道。

李佳霖冷哼一聲，將一疊訂單扔給他：「速度，這些都得趕緊送出去，不然人家就要投訴了！」

「喲，還不少呢，看來你挺有做推銷員的天賦嘛！」徐景灝隨意翻了翻，捲起衣袖就開始幹活兒。搭配花卉、包裝、打包、張貼快遞單，居然有條不紊，完全不像一個生手。連李佳霖也不由撇嘴，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還得意自己心靈手巧有潛力有天賦，但比這個傢伙簡直就不夠看了。於是，乾脆放開讓徐景灝做，就安安心心地當好客服好了。偶然轉頭，看到徐景灝認真專註的模樣，偷偷一笑，拿起手機從全方位地連拍數十張照片，從中挑選幾張，放在農大情感BBS和朋友圈，註明：此乃「一畝花田」臨時小二徐景灝同學。同時，特別給張欣然等人留言，讓他們趕緊大力宣傳。

張欣然立即回話：「小李子，這幾天你不是正賴在花店實施你的A計劃嗎，怎麼把徐才子招惹去了，就不擔心被橫刀奪愛？」

李佳霖：「不怕不怕，根據我認真仔細深入觀察，笑笑對徐帥哥並無特殊觀感。呵呵，剛才我爹媽才走，我爸說我走了狗屎運，我媽拉著林歡的手訴說衷腸都捨不得離開。」

張欣然：「哎喲，我去，你連終極武器都使用上了，就不擔心過早暴露實力？」

李佳霖：「他們突然襲擊，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已到京。不過，我才不擔心他們不喜歡笑笑。笑笑多招人疼啊，只要長了眼的，誰會不喜歡？」

張欣然：「是啊是啊，只要長眼的都喜歡，難道你不知道徐才子的眼神兒一向很好？」挑撥，赤果果的挑撥。哎喲喂，兄弟就是拿來離間的，就是拿來墊背的。

朱婷插話：「小李子，我家景灝哥哥真在學習插花藝術？哎哎，看上去好美啊，花美人更美，就差換一套古裝漢服！」

張欣然：「我呸，花痴，你不是正漫步在愛情海的沙灘上，等候一次浪漫神秘的邂逅嗎，咋有空打理咱們這些留守兒童？是不是四周的帥哥都是名草有主或者不堪入目？」

朱婷：「哎哎，看來看去還是咱國人看著順眼啊，老外的荷爾蒙太熏人，毛孔太大，不是咱的菜。還是景灝哥哥看著最帥！（一個飛吻）」

李佳霖：「我將完整無缺地將這個跨越千山萬水的熱吻轉給你的徐帥鍋，至於他是否有空搭理，是否願意接受，請聽下回分解！」

李佳霖將手機截屏放在徐景灝眼前：「徐才子，這是朱婷從愛情海發過來的，讓我轉交給你，請問你有何感想，是否感動得想哭，甚至以身相許？」

徐景灝淡淡地將手機推開，繼續手中的動作，在李佳霖的無限期待下，吐出兩個字：「無聊！」

隨即，手機中傳來朱婷的嬌呼：「景灝哥哥，你太傷我的心了！嗚嗚，我不要活了，我要跳海去！」

接著，是張欣然痛快的大笑。

李佳霖聳聳肩，真是無趣，這傢伙已經被他老爹從小壓製得沒有了正常人的人生樂趣，連年少輕狂都從未經歷過，真是可憐啊！驀然，他心裡好受了許多，興緻勃勃地留下一句「我繼續忙碌，幸福地忙碌」，便開始答覆線上留言。

林歡又補充了各色鮮花，見有了徐、李二人，店裡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再次決定得趕緊在招聘一名店員，至少得一位專職線上客服，長假后如果只有蘇琳一人看店，或許真會忙不過來。

今天的銷售情況依然很是讓人欣慰，不斷有顧客出入，不斷有人下單，樂得李佳霖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林歡自然不會怠慢了兩位功臣，便按照昨晚定下的菜單進行準備：

熱菜：清蒸石斑魚、麻辣蟶子、酒蒸扇貝、肉蟹粉絲煲、香酥椒鹽鮑魚

冷盤：西蘭花拌木耳、涼拌酸辣三絲、剁椒拌小芋仔、蓑衣黃瓜、涼拌酸辣無骨鳳爪

湯菜：番茄鱈魚湯、酸辣海鮮湯麵

林歡依然是吃得很少，幾乎只吃自己跟前的素菜。看著碗里李佳霖給她夾的鮑魚，道了謝，慢慢地吃下。徐景灝卻察覺到她微微蹙了蹙眉。當終於咽下，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就著素菜將碗中的飯快速吃完。再舀了一碗鱈魚湯，便放下碗筷，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吃喝。徐景灝頓時醒悟，她，是不喜歡別人替她夾菜。其實，他發現，林歡不僅不喜歡與人交往，似乎還抗拒與人接觸，每次與人碰觸，隨後都要偷偷用濕紙巾擦了又擦。比如，先前送走那位熱情地阿姨后，林歡便到洗手間待了好幾分鐘，走出來時，手微微濕潤，顯然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洗過。他想，或許，她不是因為潔癖，若是潛意識地抗拒與人近距離相處，潛意識地消除與人接觸留下的氣息。他判定，這是個極為敏感，極度矛盾，極度無安全感的女生！

李佳霖曬出的一道道美食，引得一群人隔著手機屏大喊不公平，但他一向是只管放火別的愛啥啥。誰叫自己好命呢？雖然身邊多了一個礙眼的第三者，一個超級明亮的大燈泡，但只要把他當成一個免費的勞動力、一個吸引花痴買家的花瓶，心裡就萬分舒坦了！

張欣然等人也不好唯一頓飯騷擾林歡表示自己的極度的羨慕嫉妒之情，林歡沒加微信、不上Q、不玩博、沒有朋友圈，你要想聯繫，對不起，除非極個別有她的電話號碼，其他人可以撥打花店熱線電話，可以線上留言。

針對晚上的聚會，李佳霖提議林歡穿長裙。「笑笑，你穿白色長裙最漂亮了，特別出塵，簡直像仙女下凡一般！」他道。

但是，林歡只是略帶羞澀地笑笑，然後，等她下樓，依然是襯衣長褲，上白下黑，外加一件黑色西裝領外套，只是長發放了下來，不著脂粉，未戴任何配飾，黑色小包樸實無華。淡淡地站在那裡，如同山谷間隱藏的幽蘭，清冷、淡雅、溫婉、孤傲、脆弱、獨立。李佳霖從心底發出一聲喟嘆，不知自己何時能將她的心焐熱，不知何時能讓她對自己敞開心扉，不知何時能走進她的世界。他笑盈盈地上前，鞠了一躬，伸出手來：「尊敬的女王陛下，請您允許您的騎士為您牽馬護駕！」

林歡抿抿唇，微微欠身：「又要拜託李學長了，我會儘早回來的。」

李佳霖眼底閃過一絲遺憾，摸摸鼻子，揮揮手：「好好去玩敘敘老鄉情，不要擔心店裡的事兒，我一定會再接再厲力爭今天的營業額再上新台階！」

「麻煩了！」林歡滿臉歉意，「晚飯我準備了海鮮湯鍋，算好了時間，六點就能吃。」

李佳霖詫異地眨眨眼，沒見到林歡啥時再進廚房弄菜啊，咋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心裡又甜絲絲的，得意地對徐景灝挑挑眉。

徐景灝無聊地搖頭。你得多缺少吃喝，不過是幾盤子吃食兒就留住了你的胃，牽住了你的眼，亂住了你的心。何必呢？不過，也不知林歡是跟誰學的，居然有這麼一手精妙的廚藝。但是，他又覺得不太可能，以自己的了解，林歡初中三年周末和節假日是住在班主任家中，高中獨自在校外租住，幾乎不與旁人往來，連同學之間也很少有交流。每天靜靜地來，悄悄地去，如同天邊的一朵白雲，來去匆匆，去留無意。不僅是沒有時間，更是因為她對旁人的戒備，根本就不會專程去學廚藝。那麼，是不是和種花一樣，因為有天賦？或許吧，唯有如此解釋了。世界這麼大，奇人奇事常常有，有人生而知之，有人自學成才，有人突然獲得某種神秘的傳承，不奇怪。

某酒店。徐景灝說，這是由幾位土豪同鄉資助的，並非農大所有山東同鄉都來了，有人出遊，有人不得空閑。當然，也有不想來或者不必通知的。通知了，來不來由你；未通知，是那人實在無存在感，讓人想不起記不住。此次大概有兩三百人，並不算多，因為每年農大在山東省招生大約就有三百人左右。

「都是同鄉，來的人都不是惹事兒的。」徐景灝淡淡地道。

林歡默默點頭，雙手緊握，手指糾結，微微垂下眼帘。這麼多人啊，她以為最多二三十人呢！那麼，徐景灝說的聖誕節京城高校山東同鄉會又是怎樣的盛況？是不是可以找個理由不去呢？

徐景灝走了幾步，見林歡並未跟上來，轉過頭，輕輕地扶住她的手臂：「從這邊乘電梯，一會兒我會和你在一起的，不要擔心！」他並未去牽她的手，一來不太熟，二來自己不習慣，三是知道林歡抗拒。即便如此，他敏銳地感到林歡的手臂微微僵硬。是多麼缺少安全感的女生啊！他微微暗嘆。若是，不是出身在那樣的家庭，若是，不是有那樣的父母，自己或許也會忍不住像李佳霖一樣表現得如披荊斬棘勇救落難公主的騎士了吧？

他突然驚醒過來，皺了皺眉頭。「同鄉中，也有不少值得交往的，你可以試一試，就算是為了花店的生意也好。」他放下手，聲音清冷，眼睛看著電梯門。

「謝謝徐學長！」林歡輕聲道。她知道，自己不能永遠生活在無人的角落，永遠不與人接觸，所以，即便再如何抗拒恐懼，都只能慢慢克服，慢慢適應。她深深地、無聲地吸了口氣，加油，林歡，你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再苦再難都經歷過了，難道還有什麼坎兒不能邁過？就把那些人當成花店的客戶好了！如此一想，她緊張的情緒便慢慢鬆懈下來，臉上露出平素常見的淺淡溫婉、清冷飄忽的微笑。

待電梯停住，徐景灝發現身旁的林歡已經恢復了平靜，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