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警告
景煜放下電話,輕輕嘆口氣。
「咋了?三哥?」景怡問道。
景煜蹙了蹙眉,對景老道:「爺爺,剛剛我那老同學介紹了一些林小姐的事情。」將了解到的一一告知。
景怡驚訝地捂住嘴巴:「啊,好了不起!」孤兒,五歲被人領養又送回福利院,初中周末街頭髮傳單賺生活費,賣蘭花籌集高中費用,本屆山東省理科狀元,因喜愛種花選擇農大,自力更生開花店。難道是因為她太過優秀,所以上天才安排了那樣的身世?
景煜略一遲疑,道:「據傳,她小時候就挺受人排擠,福利院的同伴欺負她,初中時被人發現全身是傷,高考前差點被人綁架,雖然逃脫,但一起長大的小姐妹慘死,得知后她差一度失去生存意念,高考剛結束又受重傷幾度瀕危。總之,一路上遇到了諸多困難。」他看出了林歡的孤寂和無助,看出了她對周圍世界的抗拒,看出了她的茫然和掙扎。表面上,她表現得溫婉客氣,表現得淡然從容,但眼底,卻是沒有絲毫溫度。無論四周是如何生機勃勃喧嘩熱鬧,她總是無法融入,甚至刻意將自己隔離開來,成為生命的過客和觀眾。就目前來看,已形成了雙重性格,長此以往,將形成嚴重的心理障礙,對患者的正常生活產生嚴重影響。
景煜想起自己選修心理學時遇到的一位病患。那名患者表面上和旁人無異,甚至在大家的眼裡是非常開朗活潑極好相處的人,但是,他自身發生了自己的問題。他說,每次和別人交流,他都覺得非常困難,努力地壓制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平靜地與人交往,但是,內心卻洶湧澎湃,腦海里閃現無數個鏡頭,想著是拿起刀把對方殺了還是拿起椅子把他砸死。一邊裝作興緻盎然地和別人說話,不時應和地哈哈大笑,卻心煩意亂備受煎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想來想去,就,討厭自己,討厭這種日子,覺得活著毫無意義。患者說,其實他已經非常努力了,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他無力做到,無法控制自己,無力驅趕這種情緒和心理,它就是揮之不去,如影隨形,如同魔鬼。
「怨不得小小年紀就自怨自艾自悲自憐,身上的壓力太大,如不及時調整心態,將更難融入這個社會。」景老搖搖頭,「幸虧她喜歡種花,喜歡書法,哦,你說她還會吹笛子彈古箏和鋼琴?這樣很好嘛,有利於修心養性。所以,她才能克服各種困難,讓自己如此優秀。如此堅韌、刻苦有靈性的學生,想必陳老頭兒也不會埋怨我胡亂替他做主了。」
景怡眨眨眼,笑眯眯地道:「爺爺,您似乎挺喜歡這位林小姐?要不,就多請她到家玩,你們都喜歡種蘭花,一定有共同語言的。」她瞟了一眼景煜,偷笑著。哎喲,這麼大年紀了,都快三十了,再不找女朋友就要成剩男了,二叔和二嬸兒也不知暗地裡多擔心呢,甚至提到了「相親」,簡直讓人笑得不行。只有爺爺淡定,說啥男女之間是得靠緣,緣分一到,自然水到渠成。那麼,今天這位林小姐是不是三哥的緣分呢?瞧倆人似乎挺投緣的。嘖嘖,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蘭花,居然只要八十萬,還不是看對眼了?甭說是看中了老爺子的魅力,呵呵,瞧她那模樣,根本就不知道老爺子的身份。
「我是挺中意那丫頭,只是人家要上學,還要打理花店,哪有時間去陪我這糟老頭聊天?」景老笑呵呵地擺擺手,「好了,你陳爺爺也離得不遠,以後有的是機會。」
「嗯嗯,我會經常到陳爺爺家蹭茶喝的!」景怡連連點頭。如果林歡成了陳爺爺的學生,那裡還能少了花茶喝?那茶真的很好喝啊!林歡說是用玉泉山的水沖泡的,但是爺爺家也是用那的水啊,咋就沒這樣香呢?難道是因為那花兒是她自己栽種的?
景煜不由好笑,瞧瞧,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開始惦記人家的茶了。不過,有自家老爺子出馬,林歡拜在陳老爺子門下是必定的了,不過是看其表現,分為記名弟子和正式弟子罷了。
景老瞅著身旁座位上的蓮瓣蘭,樂滋滋的。臨走時,林歡裝了一大袋土和一瓶營養液,交代一周澆一次營養液,每三個月換一次土,若是每了,讓人去花店拿或者打個電話寄送都成,發現問題務必及時告知,等等。其實,那本蘭花的檔案冊已經有提醒。水和土,林歡說是基地自行研製的,裡面含有諸多微量元素,有利於植物生長,防止病蟲害等等,並非普通的營養液和營養土。
「三哥!」景怡敲了敲坐在副駕上的景煜的肩膀,笑嘻嘻道,「你覺得林小姐咋樣?」
「嗯?哦,很不錯的女孩兒。」景煜中肯地評價。的確,表面上是非常完美的女生,性格溫柔,品行清雅,待人禮貌,且多才多藝,還自立自強,長得也挺漂亮的。
很不錯,而非很優秀。有戲!景怡拉拉老爺子的衣袖,努努嘴:「三哥,我看啊,你的緣分已經到了喲!嘻嘻,二叔和二嬸這下子可不用著急了,你終於找到紅顏知己了。」
「啥?」景煜愣了愣,隨即搖搖頭,「你就不擔心我有了女朋友就不搭理你了?人家才多大年齡?剛滿十八歲吧?三歲一代溝,我們是幾個代溝了?你啊,是不是自己看上哪個男生又怕大伯他們不允許,所以就讓我替你打掩護?」
「拉倒吧,啥代溝?不過十一歲而已!」景怡撇撇嘴,「就你這歲數,正是吸引小女生的黃金年齡,特別是林小姐這種缺少家庭溫暖的女生,更是喜歡你這類成熟的男人,何況咱三哥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華有才華,事業有成,成熟穩重,睿智高雅,性情溫和,體貼入微,能嫁給你不知該多幸福!哎哎,怪不得咱總瞧著身邊的男生幼稚可笑,原來是受了你的影響啊!三哥,以後我找不到男朋友,都是你害的!」
景煜揚揚眉,懶得聽她胡說,拿起蓮瓣蘭的檔案冊仔細翻看起來。看著那清秀婉約流暢自然的字跡,不由暗暗點頭。從頭到尾,數十頁,全是手寫,顯然對這株蘭花非常用心。從何而來,當時的狀況,如何救治,發生的變化等等,極為詳細。從記錄可知,是三年前獲得的苗株。由字見人,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子。
花店。
李佳霖等人正在享受美食,突然一陣風刮過,門被推開。抬頭一看,林歡驚訝地道:「文浩你咋來了?吃飯沒?」
聞到香味,董文浩深深地吸了口氣,忙道:「我就是踩著飯點兒來的,緊趕慢趕,偏生一路塞車,王哥都差點拉響警燈了!」
「那趕緊請王哥進來唄!」林歡忙道,向外張望。
董文浩擺擺手:「甭管他,他要去辦事兒,待會兒再來借我。笑笑姐,這是啥,咋這麼香呢?」
看到李佳霖和徐景灝二人,點點頭:「兩位也在啊?呵呵,真是巧呢,每次都看見兩位學長,這幾天多虧兩位幫忙了,不過,昨晚是咋回事兒?甭用那種眼光瞧咱,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兒,就沒咱不知道的,何況還是笑笑姐的事兒!不過我爸說了,不經歷風雨不能長成大樹,所以不準咱插手。我媽心疼得喲,今天早上都少吃了一碗粥,說這世上咋就有那麼多欺軟怕硬仗勢欺人的東西,不過是個靠買賣地皮喝老百姓血汗發家的,怎麼就敢在京城張牙舞爪?我爸說,但凡是這樣發家的就沒幾個好東西,底子不揭開則罷,一揭開全是齷蹉事兒。所以,今天下午,那家公司的銀行賬戶全被凍結,包括吳家老小的私人賬戶,一家子限制出入境。哼哼,剛才在車上,又聽到一個消息,說笑笑姐高考最後一天從台階上摔下來很可能不是意外,正巧,吳家的女兒在笑笑姐的身後,太巧了不是?現在,警方正在調取學校監控。哦,對了,笑笑姐,剛才還聽到一個消息,那個林豆已經逃離山東,目前下落不明,警方已經下了通緝令。」
說了一席話,董文浩長長地吐了口氣:「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笑笑姐,你也甭著急,那個人渣一定會被捉拿歸案的,還有那幾個垃圾都逃不掉,我爸讓人盯著呢,除非他逃出華夏的地界兒,不然,遲早得讓他吃槍子兒!就算是逃出國界,咱不是還能引渡回國么?」
「讓董叔操心了!」林歡握了握拳頭,緊抿著唇,道。
「呀!我還沒給這位姐姐問好呢!姐姐好,請問您貴姓?」董文浩趕緊轉移話題,對張欣然鞠躬點頭。
一番介紹后,董文浩點點頭:「張姐姐看著就是爽快人,以後笑笑姐就拜託您多多關照了啊!」
「哦,對了,兩位學長,請轉告山東那幾位土豪二代,進了京城,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趴著,要想挑事兒,呵呵,京城大富大貴的海了去,自個兒掂量掂量有那能耐沒!」他接過林歡遞過來的碗筷,挑著眉斜睨著李佳霖和徐景灝,冷冷地道。
又轉向林歡,努努嘴:「笑笑姐,我媽說,你現在年齡還小,應該以學業為重。我爸說,商人政客啥的腸子彎彎拐拐,不是咱能應付的,還是當兵的最可靠。還說,這兩天他以前帶的兵要回京,哦,你也見過,長得挺不錯的,高大英武,兵三代,根正苗紅,二十五六,已經是上尉,前途不可限量。其實依著我說,這些都不可靠,不知根不知底兒,就算表面看著老實,誰知道內心有啥想法?笑笑姐,你就安心讀書,反正我只比你小几個月,等我再長兩年不就成熟了?呵呵,咱覺得咱倆挺合得來的。我媽也贊成,只有我爸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哼哼,我有那麼差嗎?也是正直善良陽光帥氣的優秀青年啊!」
林歡輕輕彈了彈他的額頭,嗔道:「少廢話了,趕緊吃吧,這可是大名鼎鼎的『佛跳牆』,費了好多心思燉的,平時哪裡這空閑?」
「佛跳牆?」董文浩瞪大了眼,「哇,這就是傳說中的佛跳牆啊,咱還沒吃過呢!嗚嗚,老爸說當兵的兒子就得從小吃苦,奢侈享受只會消磨意志,其實是捨不得讓我吃好穿好罷了!」
「那你多吃點!」林歡給他夾菜舀湯,見他吃得歡,臉上笑意濃濃,「知道你肯定喜歡吃,就多做了一份,本來想明天送過去的,正好你就來了。」
李佳霖的臉一下子哭喪起來,哀怨地看了看徐景灝。徐景灝默默地吃菜。
張欣然興緻勃勃地看著互動的倆人,此刻的林歡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與面對景煜時一般,似乎卸下了某種偽裝。如此看來,林歡並非完全不願與人接近,不過是看得太清楚,知道誰是真心實意,誰是懷有目的。比如,在面對自己時,她就要放鬆許多,但是,在其他人面前,立即豎起一道屏障,溫婉的、禮貌的屏障,以此拒絕別人的進一步靠近。李佳霖,自有目的,所以她不肯接納;徐景灝,更多的是憐憫,所以她不肯接受。她,需要的是平等的交流,真誠的友誼,不摻雜任何雜質。怪不得那雙眼睛如此純凈,是因為她的內心就是清澈透底,容不得虛偽、欺騙、隱瞞。
張欣然輕輕嘆了口氣。這樣的性子,如何能夠在這複雜的社會上生存?她不用微信,也沒有QQ,是不是因為不相信那虛擬世界?現實中,都處處是陷阱,何況從未見過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真是假是對是錯,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