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心安之處
景弘也沒想到啊!知道自己只要不作死不犯錯,遲早肯定會進一步,但沒想到這麼快這麼順利。相對其他人,對權力對政治前途,他並沒那麼渴望和迫切,反而顯得從容不迫,甚至可以鑠佛性。或許正因為如此,更得上面欣賞。工作認真勤懇踏實,作風正派嚴以律己,家世清白嚴正。他的父親是國內著名經濟學家、國家經濟智囊團成員,母親是大學教授,大哥是著名學者大學教授,二哥是某央企負責人,他兒子是世界級神外科專家。一家子的履歷都非常清晰明白,沒有一點缺憾。
「景弘同志年輕,但很穩重,可以重點培養。」上面幾位達成共識。
在林歡再次出國之前,景弘夫婦就返京了。挺匆忙的。按照某位老人對景老說的話:「你不是說身邊沒人照顧嗎?現在景弘兩口子回來了。」
景老卻不領情,嫌棄景弘經常早出晚歸吃飯不定點,就給他說了,回來完自個兒在外面解決。
再忙,景弘還是抽出時間去林家吃了一頓飯。這是他第一次上門,雖然兩家隔得那麼近。以前工作忙,對於他來說就沒有節日和假期,過年回京也是匆匆忙忙來匆匆忙忙走,經常父母生日也只能電話問候。
這一次,不僅是因為兒子,更因為中南海某位老人的要求。老人說,既然兩個孩子情投意合,那就趕緊定下來。自己的人才,還是就在國內的好。
回家,景弘將此話告訴景老,景老點點頭,表示知道。
知道林歡家大,但景弘沒想到這麼大,裡面的一景一物無不低調而奢華。比如那些擺件、書畫、古董。
「哎,真替咱兒子擔心啊!」景弘低聲給鄒培媛嘀咕。
鄒培媛白了他一眼:「咱兒子不優秀嗎?他和笑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瞧瞧,無論是相貌品行還是才能,哪樣不相配?」
「咳咳,在咱心目中,小煜自然是最好的,但是有一點咱們不得不承認,笑笑太會賺錢了啊!你瞅瞅,這牆邊的牆上的架子上的,甚至屋外園子里的盆景擺設啥的,咱就是不吃不喝幾輩子也攢不起來吧?」景弘指了指牆角一個古董花瓶,清雍正粉彩蝠桃紋橄欖瓶,國寶級文物,價值好幾千萬。正好這個他認識,因為滬市博物館收藏了一個,是一位愛國人士所捐贈。
「感情的事兒能用金錢衡量?」鄒培媛不滿地反駁,「再說了,咱兒子也很能賺錢啊,還是賺外國人的錢,一個手術下來一兩百萬rmb甚至更多,價格再高那些人還不是爭先恐後地排隊送錢?如果真是為了圖錢,小煜天天手術,一個月下來就是幾千萬了。」
景弘挑了挑眉:「嗯,的確不錯,累死累活賺了一個花瓶的錢!」
鄒培媛怒了,這是啥話?是當父親說的嗎?難道自家兒子還不夠優秀?年紀輕輕就是世界頂級神外專家,可以說百年不遇的天才,還想咋的?「我說景弘同志,今兒你就和我抬杠對吧?」她問。
「哪能呢?不就隨便說說。」景弘欣賞著牆上的字畫,嘖嘖稱讚,「瞧瞧這幅山水畫,應該是仇英的真跡,要不知道笑笑是哪裡得來的!」
鄒培媛運了運氣,還要繼續爭辯。這時,景煜走過來:「爸,這幅畫是別人賠償給笑笑的。」他也趕回了國,國內有幾個手術,完成了正好和林歡、董欽一起離開。
「媽,笑笑做了些糕點,我過來叫你們去嘗嘗。爺爺和奶奶挺愛吃,我也覺得不錯。」景煜替父親拿著外套,又道,「爸喜歡這些字畫?還有很多笑笑放在地下室,她說以後多收藏一些再建個私人博物館。」
景弘矜持地點點頭:「想法不錯。只是就這麼擱家裡安保措施得跟上,最好請專人負責管理。但凡保管不善,就是重大損失了!」
景煜笑道:「放心吧,這裡的安保比銀行還強,另外每周都有博物館人員上門維護。為了這些文物,聽笑笑說,每個月的費用就是幾十萬。因為不同的文物需要不同的收藏環境,比如溫度濕度光線等等,都有考究。」
景弘暗嘆,也幸虧林歡會賺錢,不然守著這些寶貝也只能過窮日子。你看有些收藏家,滿屋子藏品,但一輩子都過得苦巴巴的,最後等他一蹬腿兒,還不是兒孫一股腦賣了?有人說,收藏是富人的遊戲,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玩的。這話景弘從內心是贊同的。因為搞收藏,你首先得有錢,其次是有閑,三是有悟性。普通老百姓整天為生活奔波勞碌,為房子發愁為教育發愁為生病住院發愁,哪還有多餘的錢和精力品鑒文物?理想與現實總是在衝突。就像他自己吧,小時候想當科學家,但是長大了卻從政,還一步步走到現在,甚至以後還有機會成為新聞里的人物。沒想到是吧?真沒想到。
「笑笑啊,今天吃啥呢?你景爺爺一直惦記你的廚藝呢!」鄒培媛看到林歡走過來,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林歡都身體稍微僵了僵,隨即放緩,笑道:「這次做了幾樣適合老人養生的菜,希望他們能喜歡。我正過來問伯父伯母有啥忌口或者喜歡吃的?」
鄒培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除了不能太甜太咸太辣太油膩也就沒啥要求了。」
「您的要求還少?每次出去吃飯都是這不吃那不吃的。」景煜笑盈盈地對林歡道,「我爸媽最適合的是工作餐大鍋飯,味道咋樣不管,填飽肚子就行。反正從我有記憶開始,好像就沒吃過幾頓他們做的飯,再大一點是吃學校食堂,周末和寒暑假在爺爺奶奶家,然後就長這麼大了。」
「嘿!這小子!他爸,你聽聽你兒子說的啥?在埋怨咱們沒盡到父母的責任呢!臭小子,你是栽土裡喝露水長大的吧?」鄒培媛嘴裡吐槽卻眼裡含笑,慈愛地看著眼前這對兒璧人,越看越是般配,越看越是滿意。
景弘並不是那種喜歡板著臉的人,雖說身居高位多年,但更像博學儒雅的學者,平易近人,和藹可親。鄒培媛也是待人溫和友善,說話委婉風趣。
林歡忍不住與張欣然的父母相比。一個是硬漢形象,沒有一絲溫度;一個客氣有禮,可也因為太客氣,相處總有距離感和拘束感。或許是因為生活環境、所處位置不同的緣故。
「一轉眼你已進入而立之年,算事業有成略有薄名,我和你媽還算欣慰。」想到上面的「提醒」,景弘和藹地道,「現在最讓我們操心的就是你的個人問題了。原本你媽不讓我催,但幾年下來,我瞅著不催不行啊!你說怕影響笑笑的學習。但誰說事業和生活、藝術與感情就不能兼顧了?愛情是藝術的催化劑,親情則是藝術的穩固劑。男女之間因愛情而結合,因親情而融合,最終成為最親最近的人。笑笑的顧慮我們理解,現在我就代表咱們家表個態:一是對你本人咱們家都很滿意;二是對你的事業我們也很支持;三是希望你把咱們都當成自家人,可以信賴依靠的親人。」
林歡一下子懵了,頓時手足無措。這陣子,身邊的人也多次提過,特別是董欽,但是她總以「學業繁忙」為理由。反正,「當事人」景煜也沒有說啥對吧?沒想到,今天被景煜的父母把這層紙揭開。「我,我……」她垂下眼帘,面紅耳赤,手指糾纏交錯。
景煜眼底閃了閃,手掌輕輕按著林歡的肩,笑道:「爸,您太心急了吧?」
鄒培媛溫溫柔柔地道:「這事兒吧,我也挺著急的。我擔心再過幾年,你都人老珠黃,呃,大齡剩男,沒人要了。」
人老珠黃?大齡剩男?沒人要?景煜咳了一聲:「媽,能不這樣損自己的兒子嗎?別人都說我風華正茂年輕有為什麼的。咳咳,我覺得,我和笑笑的年齡差距並不大,也不存在代溝,挺合得來的。對吧,笑笑?」
林歡眼神飄忽,只覺得那邊肩膀燙得很,重得很。「啊?」她的心亂了,想靜靜,「我,去廚房看看!」
景煜卻拉住她的手:「一早就開始忙,坐下歇歇。」順便,把事兒說清楚,把關係確定下來。其實,一直都想說破,只是擔心啊,擔心會把她推遠。這丫頭,膽子小得很,警惕又敏感。
這時,董欽來了,看到景煜與林歡「公然」手拉手,臉上笑意連連:「景書-記,鄒主任……」
景弘擺擺手:「這裡沒有書-記主任,只有……」
「只有親家!」鄒培媛接話,笑呵呵地道,「小董,今兒咱也乘著這機會把倆孩子的事兒商議商議。他倆吧,認識也有幾年了,該了解的都了解了,該磨合的也磨合了。小煜他爸平時很忙,我們一直想找個時間……」
「媽,您陪伯父伯母聊,我還有事需要處理一下。」林歡實在是不能待下去,騰地站起來匆匆忙忙走開。
「哎,咳咳,這孩子,臉皮薄。」董欽歉意地陪笑。
景煜忙道:「我去看看。」
一路尋來,景煜在陽光房找到林歡。林歡低垂著眼帘,手指輕撫茶盞。此刻,已經恢復平靜,臉上是淡漠的疏遠的笑容。
扶了扶眼鏡,景煜走過去,坐在她對面。「笑笑,對不起,不知道我爸媽會在今天提出。」他頓了頓,「但是,他們的話也是我的想法。我一直想對你說,我中意你,是因為和你在一起很安心溫暖,就像遠航的船隻回到港灣。以前,我的心是漂浮而又孤獨的,不知道今天和明天有什麼區別,每天除了各種病案就是手術。我以為,我生命的意義就是救助更多的病人。但是,認識你之後,慢慢的,我發現我錯了。其實,我也可以坐下來放下手中的病案,在淡淡的花香中品茶,欣賞一支曲一幅畫,或者什麼都不用說,只要你在身旁,所有的煩躁所有的風雨都會消散。於是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我想陪在你身邊,一起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雲捲雲舒,一起走過此後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這是我從未有過的感覺。」
手指微微顫抖。可是,我的身世難道你不擔心?不擔心影響你家的清譽?不擔心影響你父親的仕途?林歡緊抿著唇。或許,那一天你會恨之不及,你會避之不及。
景煜輕輕嘆息,握著蒼白無力的手,放在心口:「我知道你的擔心和顧慮。不知道我的意思表達得是不是不明白,我愛你,我們一家喜歡你,無論你的出身,僅僅是因為你這個人。」
「可是……」林歡的心突上突下,有喜悅,有猶豫,也有遲疑和迷茫。她從不敢賭人心。今日或許一切都完美,明日說不定就變得形容猙獰。不過是處於不同境地,處於不同利害關係。誰能保證得了人心?即便是自己,也不能不敢保證明天是否和今天一樣的想法和心情。
「就像以前一樣不好嗎?」她低聲問。
景煜搖搖頭:「不好,我想靠得更近。更想把你藏在身後藏在手心,讓你的目光中沒別的男人。」
「我沒有!」林歡立即否認。
「我知道。」景煜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我知道你心裡也是有我的。但是,你在懷疑在猶豫在擔心。轟轟烈烈的誓言太廉價,不過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地事兒。我只想平平淡淡地陪著你,做一對平凡的夫妻,過平凡的日子。心安之所,便是歸處。你就是我的歸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