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張老
「笑笑，我帶你去見老爺子和奶奶！」張欣揚笑著道。
林歡忙四處尋找張欣然。本來應該先拜見兩位老人家的，但一進門就被武霖武清含沙射影地不痛不癢地說了些閑話，然後是張欣揚發飆趕人，所以遲遲未去見老人家，真是太失禮了。
「甭管欣然，她姐妹幾個湊到一塊兒就討論啥服裝首飾化妝品啥的，多看看書彈彈琴寫寫字培養自己的情操多好！」張欣揚很是嫌棄地撇撇嘴，「對了，聽文浩說，前幾天你拜在陳老門下？雖然咱是個粗人，但也挺佩服陳老的，是當今浮躁的環境下，少有的保持著文人風骨的學者。我曾聽過一句話，『文人的骨氣，是靈魂的骨頭』。陳老等文化大師們，之所以令人敬慕，正是因為他們一直堅持著文人獨特的風骨。他們，有知識，更有情趣；有性格，更講人格和品格。笑笑，你能拜在陳老門下，是何等的幸運，不是因為陳老的名望，而是他值得讓咱們學習，讓咱們尊敬，讓咱們仰望。」他極為嚴肅地道。
林歡點點頭，認真地道：「我知道的。有句老話，『做事先做人，立業先立德』。董叔也告誡過，說，人活著就要活得坦坦蕩蕩，不求問心無愧，至少要無愧於心；不為他人羨慕，至少要對得起自己。」有人說，華夏古代文人有兩條命，一個是生命，一個是使命。真正的文人，把使命看得比生命更重，他們勇於擔當敢於擔當，超越生與死的界限，追求一種永恆的『氣節』和精神。陳老便是如此。但是，林歡捫心自問，自己是無法做到的，無法捨生取義，無法為「氣節」而生，為「氣節」而死。因為，從小到大，她知道，人，首先得活著，再如何艱難，如何委屈，都要咬著牙活下去，只有活下來，你才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張欣揚眼裡是滿滿的讚賞，發現自己與林歡之間並非無共同話題。這是個好的開端。他認為。「走吧，老爺子和奶奶在後面的正房。」張欣揚抱起糕點盒子，又讓揚聲讓人將酒罈子抱著，帶著林歡穿過大廳。
穿過大廳，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經過穿堂，轉過一大理石插屏，便見到三間小廳，廳后，便是內院了。正面是三間正房，兩邊為廂房，游廊下錯落有致地栽種了不少花木。張欣揚告訴林歡，後面還有一個小花園，奶奶種了不少***。
林歡微微垂著眼帘，緊跟在張欣揚的後面，不敢東張西望，隱約中，她發現似乎有無數雙警惕的眼睛盯著自己，不由滿手是汗。張欣揚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安，放緩了腳步。林歡一時不察，一下子撞在一個堅硬的背上，輕呼一聲。「笑笑，咋了？沒撞疼吧？」張欣揚忙轉身關切地問道，見她捂著額頭，懊惱地自責道，「都怨我，不該突然停下來的！」
林歡輕輕揉了揉額頭，低聲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過，張欣揚的背也真是太硬了，簡直像鐵板一樣，若非是林歡打小就耐疼，換成別人，早就淚汪汪的了。
「這會兒老爺子和奶奶都在書房，往這邊走。」張欣揚抿了抿唇，溫和地道，「老爺子一輩子帶兵，所以看上去嚴厲，其實挺和藹的，你甭害怕。奶奶很慈祥，最喜歡文靜的女孩子，老是嫌棄欣妍和欣然鬧騰，看到你肯定會歡喜得不行。」
「欣然姐性格很好的，既開朗大方，又聰明能幹，對人熱情，愛幫助人，好多人都喜歡她。」林歡趕緊替張欣然申辯。
張欣揚呵呵一笑。因為和自家妹子年紀相差整整九歲，自家小時候沒空搭理這小奶娃，等小奶娃會跑會跳會撒嬌時自己住校很少回家，然後又進了部隊，每次回京探親，都差點分辨不出哪個是自己的親妹子。因為年齡相差大，又沒耐心聽小丫頭說三道四，所以，哪裡知道妹子的性格如何，只是聽說成績還不錯，並未沒有某些嬌小姐的壞毛病。「欣然是兩位老人家帶大的，他們不會嬌慣她。」他道。
林歡眨眨眼，默默點頭。若非今天到這裡來，根本就不知道張欣然的出身竟然如此不凡。平時，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為人處世，張欣然都挺低調的，不像李徹張揚，沒有徐景灝出名，甚至不如朱婷、寧貝貝活躍，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可以說，林歡是她第一次主動示好，伸手「管閑事」。
寬大的書案前，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正在看文件，雕花木窗前坐著一位老奶奶，手裡拿著一把剪子在修剪***枝葉。
「老爺子！奶奶！」張欣揚敲了敲敞開的門。
張老抬起頭，眯了眯眼，淡淡點頭：「進來吧！剛才外面鬧騰啥？」
張欣揚大步邁進門：「還不是兩位姑奶奶家的那幾位，忒大人了，咋說話做事兒還那麼不經頭腦，也不知整天瞎鬧鬧啥，就讓人請他們出去了。哦，我告訴他們，以後不得您的傳喚，不許再到這裡來，也讓人告訴山上的警衛團了。」
「哎，你啊！」張老伸手遙遙地點了點他，嘆道，「人老了，這心腸就硬不下來了。這樣也好，給他們一個小小的警告，免得他們越發張狂，每次都叫你大伯小叔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欣揚，你手裡拿的啥？」張奶奶笑眯眯地問，「欣然這丫頭不是說去接她的朋友嗎，咋還沒回來？」
張欣揚輕輕一笑，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對林歡道：「笑笑，進來吧！奶奶，笑笑是董營長的侄女，也是欣然說的那位朋友。」他對張奶奶道。
林歡忐忑不安地走進屋，扭著手，深深地鞠了個躬：「張爺爺張奶奶好，我叫林歡。」
「小董的侄女？」張奶奶一愣，看向張欣揚，張欣揚點點頭，張奶奶會意地一笑，向林歡招招手，「來來來，我眼神兒不好，趕緊讓我瞅瞅，到底是啥樣兒的小丫頭讓咱們家心高氣傲的欣然都贊個不停。」
林歡尷尬極了，面對張老淡然卻如利劍的目光，張奶奶慈祥的笑容，背上冷汗淋漓。幸好，張欣揚開口替她解圍了：「老爺子，奶奶，笑笑膽小，你們可不能嚇到她，小心待會兒欣然找你們鬧騰。再說，她也是老營長的侄女，老營長對我有救命之恩。」
張奶奶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樣，笑道：「我啥時讓人害怕了？丫頭，你說說，我這老太婆長得兇惡嗎？」
「不不！」林歡忙擺手，「張奶奶很和藹可親。」急忙走過去，站到張奶奶前面，欠了欠身。
張奶奶抬起頭，指著旁邊的椅子：「坐下坐下，人老啦，這頸脖子也僵硬了，昂著頭不舒服。」
「是。」林歡順從地側身輕輕坐下，微微垂著眼帘，盯著張奶奶的手，不敢亂瞟亂看。
張老對張欣揚努努嘴，張欣揚指著桌上的東西：「這些糕點和酒都是笑笑自己做的，笑笑，你介紹介紹，這些都是啥？」
「哦！」林歡慌忙地站起來，將盒子打開，「這是荷花酥，這是桂花糕，這是杏仁豆腐、桂花定勝糕、紫薯山藥糕，今天早上做的，不太甜，老人家少吃幾個還是可以的。哦，這是桂花酒、枸杞***酒、玫瑰花酒，桂花、***和玫瑰花都是特意種來釀酒的。」
「我曾經喝過江蘇省常熟興福寺『空心潭』的泉水和千年『唐桂』釀製的桂花酒，酒質香醇濃厚，上口帶桂花香，微甜，頗有特色，有人評價一嘗動容、二嘗開懷、三嘗傾心。你釀製的可比得上？」張老突然問道。
林歡一怔，抿抿唇，低聲道：「我不知道，沒有喝過。」
張奶奶伸手拿了個荷花酥放在嘴裡，點點頭：「唔，不僅樣子漂亮得像一朵花兒似的，味道也挺不錯，酥鬆香甜，聞著彷彿有淡淡的荷葉清香。」
「我在裡面加了荷花花瓣泥，卷酥皮時，一邊看著荷花一邊製作，所以每一個荷花酥都不一樣。下面映襯的葉子，是用荷葉做汁兒，揉入麵粉製作的，挺好吃的。」林歡柔聲介紹道，「第一次做，手藝不精，所以只是一樣裝了幾個。」
「第一次做？」張奶奶驚訝地看著她，「真的？哎呀，這可了不得了，比我以前吃過的都更好吃呢！老頭子，趕緊嘗嘗！哦，欣揚，你就吃著葉子吧，看著挺鮮嫩的。」
張欣揚哭笑不得地拿著一片小小的荷葉，搖搖頭：「奶奶，您這是厚此薄彼啊，為啥老爺子就能吃花兒，我就只剩下葉子了？太不公平了！」
張奶奶得意地笑著：「有葉子吃也算不錯了，就這幾朵花兒，外面那些小猢猻還沒得吃呢！嗯嗯，丫頭，這桂花糕聞著也挺香的，給我拿一個。」
張欣揚忙道：「奶奶，您胃不好，這些咱就留著慢慢吃，我們肯定不會和您搶的！」
張奶奶眼珠一轉，指著紫薯山藥糕道：「那這個可以吧？山藥不是能補脾健胃嗎？」
「不行，都不行，最少得過一個小時后才能再吃！」張欣揚毫不猶豫地將盒子蓋上，讓人拿開。
張奶奶不滿地瞪著他，道：「老頭子，你瞧瞧，這小子才回來兩天就開始干涉我的自由了，不行不行，趕緊把他攆走，免得整天管東管西的。」
張老攤攤手，道：「這個我可不好管，孩子們也是為你好，小李子不是也說讓你少吃多餐嗎，就忍忍吧，一個小時很快就過了。」
「好吧好吧，不過，臭小子，以後你爸收拾你，你千萬不要找我替你求情！」張奶奶氣鼓鼓地威脅著，又對張老道，「小李子也不讓你喝酒，那這幾罈子酒你就甭惦記了！」
張老頓時傻了眼，爭辯道：「我還沒鑒定這酒是否合格呢，欣揚，趕緊拿杯子來，欣然天天說這小丫頭做的菜好吃泡的茶好喝種的花兒好看，會彈琴會寫字兒，我就不信了，才多大年齡，咋啥都會？」
在張奶奶看似憤憤然卻眼底柔和的目光中，張欣揚拿來幾個小酒杯。林歡忙道：「我來吧！」打開酒罈，用勺子分別舀了幾杯酒，頓時，一股股清冽的幽香瀰漫在書房內。
「枸杞有滋腎強精、補肝明目、潤肺生津、養神益智之藥效；甘菊花能疏散風熱、清肝明日，且通利血脈作用，也是古代服食家常用之品；麥門冬可養陰潤肺、清心除煩、益胃生津、延年益壽。」林歡笑道，「玫瑰花酒香氣醇正、甘甜可口，長期飲用有美容養顏、和血散瘀、清心健腦、滋陰補腎、健脾益胃之功效。我用的材料比平陰玫瑰更好，是純正的保加利亞大馬士革玫瑰鮮花，含有一百多種對人體有益的有效成分。張奶奶可以每天喝一點兒。」
張老一一嘗了嘗，閉上眼睛慢慢回味，點點頭。張奶奶笑眯眯地道：「你這丫頭對吃的喝的還挺有研究的。」
眼底閃過一抹苦澀，林歡柔聲道：「以前沒有機會，現在日子好了，就嘗試著做各種好吃的。」
張奶奶輕輕拍拍她的手：「你的事兒，欣然也說過。這人啊，就像登山一樣，路上總會遇到各種磨難，如果怕苦怕累，只有在山腳下看著人家爬。你每爬過一個山峰，見到不一樣的風景，你的內心就會變得更加強大。再回頭看自己的來時路，那些苦那些痛，都是極為寶貴的經驗，珍貴的記憶。丫頭，你才多大，經歷的事兒還少，得把視線放遠一些。」
「是，張奶奶說的對。」林歡輕聲道，感受到那雙蒼老的手上傳來的溫暖，心裡微微盪起波瀾。與張老他們比，自己這些苦難又算得了什麼？現在，她終於認出張老是誰了，曾多次在新聞聯播中見過。
趁著張奶奶拉著林歡說話，張老趕緊示意張欣揚再給自己倒幾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