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如
道空、天空、地空、人空。
一切既一，既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一既一切。
四大皆空，一切皆空。
皆空大師乃得道高僧，江湖之上，萬人敬仰，連太上盟盟主封子陽在那個時候遇到皆空大師都要卑躬屈膝、畢恭畢敬。
那個時候的封子陽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毛頭小子。
那個時候的何叔度也不過是一個剛剛不穿開襠褲的黃毛稚子。
那個時候的幽冥老鬼已經是魔道第一高手。
那個時候的皆空大師，佛法無邊，內功浩瀚，曾以一己之力力挫江湖邪教同盟一十三大高手。
所有人都尊敬皆空大師。
有時候尊重一個人並非害怕或者恐懼，而是從心底一種由衷的敬佩與崇拜。
皆空大師是一個好人，天下絕無僅有的好人。
他普度眾生、與人為善，捨己為人，割肉喂鷹。
一個沒有任何缺陷的人，往往是沒有朋友的。
皆空大師沒有朋友，他對待眾生一切平等，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會感覺到自卑與憤慨。
皆空大師日行百善，可他過的並不快樂。
因為他感受到了眾生的虛偽與無情，所有人對自己說話的時候都是報以微笑、天下太平，可眾生哪有那麼多的開心事，難道就沒有人會難過，會掉眼淚嗎？
皆空大師走出山門，他發下宏願，拯救天下蒼生。
最後一個，拯救的就是幽冥老鬼。
幽冥老鬼號稱魔道第一高手，一向獨來獨往，喜怒無常、恣意妄為，血腥殘暴。
他是一個很邪性的人，他殺正道，屠邪教，正邪兩道在他眼中沒有區別，只要他看不慣的，他都殺。
為什麼，因為他想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的名號，有著諸多吸引力，讓人巔峰，讓人如痴如醉。
江湖重利，更重名。
有時候，名聲比生命還重要。
幽冥老鬼不希望只做魔道第一，他還要做天下第一。
唯一的絆腳石，只剩下皆空大師。
皆空大師找上幽冥老鬼，希望他能夠一心向善，皈依佛門。
幽冥老鬼不願意，皆空大師與其大戰一場，將其擒拿。
幽冥老鬼不服，辯解自己沒有準備好，要求皆空大師放了自己，他們三天後再比。
皆空大師很爽快的同意了。
三天之後，幽冥老鬼又輸了。
邪不壓正，亘古不變的道理，魔道第一高手如何能打得過正道第一高手。
打過就不符合常理了。
三天又是三天，不知道多少個三天，最後竟然凝聚成了三年。
幽冥老鬼似乎從不講道理，他總能用各種方式理由讓皆空大師答應他的要求。
但凡一件事起爭執，有的人永遠不會輸，因為他們只是胡攪蠻纏，不跟人講道理。
不講道理，所以永遠都不會輸。
皆空大師對幽冥老鬼似乎有些縱容，他答應了幽冥老鬼太多個三天，可幽冥老鬼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從失敗中總結經驗，一次次的再來挑戰皆空大師。
皆空大師一次次的將其挫敗，不過，最後一次他自己也發現了，幽冥老鬼在這三年時間裡武功突飛猛進，皆空大師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他了。
皆空大師不會殺生，更何況，他也不會殺幽冥老鬼。
最終，皆空大師在無量山後山澗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以生命為代價規勸幽冥老鬼閉關三十年，在這三十年中不允許踏入江湖半步。
誰曾想，幽冥老鬼竟然真的做到了。
何叔度其實是在十年前發現幽冥老鬼的蹤跡，因為那個時候幽冥谷恰好出現在江湖的視線當中。
或許，幽冥老鬼收徒建立幽冥谷不過是對江湖的試探，因為他的名字已經太久遠了，久遠到江湖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
幽冥老鬼魔功蓋世，百年內力，當今江湖，恐怕已經無人能及，真正做到了天下第一。
可他還是被何叔度殺了。
因為何叔度了解他。
幽冥老鬼在皆空大師的對戰之中領悟到了無窮的招式與精髓，在他積累為自己強大攻擊方式的同時，一切都被皆空大師記錄下來，這就是何叔度得到的所有功法。
其實，皆空大師所留下的功法，都是用來對付幽冥老鬼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何叔度更了解幽冥老鬼，就算幽冥老鬼自己也不行。
人死不能復生，人死如燈滅，人死如螢火蟲沒了亮光。
何叔度為鴿寶兒解開穴道，此時鴿寶兒的眼神中充滿興奮與愛慕。
她親眼見證了何叔度殺人，而且殺的還是魔道第一高手幽冥老鬼。
鴿寶兒：「你真是太厲害了。」
何叔度：「是嗎？我還有更厲害的，你想試試嗎？」
鴿寶兒嬌軀一搖：「當然，如果你喜歡，我很樂意奉陪。」
何叔度眼神一凝，他沒有回答鴿寶兒明言暗示的情話，此時心底湧現出一股無端的危機。
鴿寶兒：「你怎麼知道幽冥老鬼會來？」
何叔度語氣微微一冷：「你難道不知道？」
鴿寶兒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他是被皆空大師逼迫退隱江湖三十年。」
何叔度搖了搖頭：「其實，皆空大師原本可以殺了他的。」
鴿寶兒一愣：「為什麼？」
一百多年前，西域大旱，隗一族數千族人顆粒無收，只能遷徙中原，其中有一家複姓不如，中年男人不如夜帶著兩個兒子，一頭豬和一條狗來到了東沙小鎮。
不如夜一家受到了東沙小鎮淳樸村民的熱情招待，得知他悲慘經歷之後就將其留了下來。
留下之後的不如夜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一直到十歲才給孩子取名字。
這是隗一族的規矩，在十歲之時由族長親自賜名，只可惜不如夜與隗一族族群走散了。
在名字的問題上，不如夜沒有主見，他只記得一頭豬為自己養家，一條狗為自己守家，於是便給自己兩個兒子取名，哥哥不如豬，弟弟不如狗。
不過，按照中原禮節，這兩個名字並不好聽，所以便改成了哥哥豬不如，弟弟狗不如。
何叔度之所以數次出現在東沙小鎮，目的就是為了調查幽冥老鬼和皆空大師的關係。
最終，他還是明白了，原來皆空大師與幽冥老鬼，原本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皆空大師豬不如，幽冥老鬼狗不如。
皆空大師縱容了幽冥老鬼一輩子，甚至他一身的邪功都是皆空大師縱容的結果。
有因就有果，皆空大師日行百善，幽冥老鬼作惡多端，最後的因果報應，還在皆空大師身上。
在皆空大師傳授幽冥老鬼武功的那一刻，他難道就沒想過幽冥老鬼會殘殺無數的無辜之人？
皆空大師佛法修為再高深，還是拋不下兄弟情義。
皆空大師救了一百人，幽冥老鬼殺了一百人。
死的這一百人到底招誰惹誰了？
救一百人不如殺一人。
殺一人也能救一百人。
只可惜，不如啊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