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苦味
茶道的確是高雅的事情，不過卻不是為了提高身份和地位，而是為了提升修養。
茶道本身便是一種養心的手段，讓人的心緒清靜、心如止水、心曠神怡，可到了封子陽這等境界，再高深精湛的茶道，對他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而喝茶，就是止渴。
封子陽喜歡早上喝茶，因為清晨的山泉水最為澄澈與通靈。
封子陽從來不缺茶，南疆毒王特地從苗寨採集的千年古樹茶絲，那裡盛產茶葉，加以太封山後山白浪泉眼清晨的第一縷泉水沖泡，色澤香味一應俱全，像極了人生，茶人交融。
封子陽淡飲一杯隨聲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面前的書生氣息微弱，神情憔悴的臉上擠出一絲絲淡淡地笑容。
他竟然是身中劇毒、奄奄一息卻又死而復生的負心書生韓負心。
負心與復生，顯然是兩件不相干的事情，如同一個十字路口，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讓你做出不同的選擇，所以不相干的事情也可以同時發生了同一個人身上。
韓負心點點頭：「盟主，我沒事了。」
封子陽眼睛微微一眯：「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韓負心當即起身：「屬下一定不負盟主信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封子陽：「你好像不喜歡喝茶？」
韓負心謹慎地回答道：「茶很苦。」
封子陽淡然一笑：「有人說人生就像一杯茶，不會苦一輩子，但總會苦一陣子。這純屬無稽之談，誰說時間能沖淡一切，你面前的這杯濃茶已經放了一刻鐘，已經涼了可還是那麼濃！」
韓負心點點頭：「所以，屬下不喜歡苦味。」
封子陽彷彿看透一切：「朝有濃茶暮有酒，人生何須交朋友。你不是不喜歡苦味，而是放不下一些人。」
韓負心：「或許吧！」
告退之後的韓負心，在太封山上天然花園裡回憶封子陽的對話，百無聊賴、鬱鬱寡歡。
鴿堂的消息從來都以迅捷與準確著稱。
鴿寶兒說的沒錯，韓負心是最安全的，因為他投靠了自己的敵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而敵人的朋友，那隻能是敵人。
布衣漁翁王小魚離開東沙小鎮的時候順便帶走了韓負心，將其帶回太封山。
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站著一個女人，而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一定站著一群男人。
絕情婆婆柳倩倩就是一個成功的女人，她的背後有一群男人願意為她去死。
所以，絕情婆婆的死需要有人負責，絕對不能與太上盟有任何牽連。
並非太上盟膽小怕事，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能夠為女人拚命的男人都很瘋狂，比普通人瘋狂十倍。
王小魚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人，解決這件事情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將年少愁、年少悲以及財大先生、莫斷弦等人全部殺死，然後誣陷小叔何叔度。
不過，這樣風險太高，先不說財大先生朱建風並不好對付，而悲、愁二公子背後位高權重的左相爺更難纏。
另外一種方式便是直接誣陷何叔度，然後由他身邊親近的人親口說出。
這個人選就是韓負心。
如果韓負心說何叔度殺了絕情婆婆，那麼天下人一定會信。
就算年少愁、年少悲以及財大先生、莫斷弦從中作梗說破嘴皮子也沒人會相信他們的話。
江湖上有句流傳已久的話，寧願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小叔那張嘴。
所以，只要賴到何叔度頭上，沒人會聽他辯解，黑的也能成白的，白色也能變黑。
何叔度百口莫辯的結果便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韓負心竟然答應了。
布衣漁翁王小魚的計劃是將此消息傳遞出去便直接殺了韓負心，永絕後患。
可封子陽卻留下了韓負心的性命。
幾番交談之後，封子陽對韓負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且將其封為太上盟第五大法王。
少了一個情王，又多了一個情王。
絕情婆婆是情王，負心書生也是情王。
韓負心本打算與柳倩倩終成眷屬，逍遙於江湖之外。
可是，幾年之後，他腦海中始終充斥著一個身影，在另外一個地方，還有一個痴心的女子對他天涯思君念念不忘，拋盡韶華，守候一生。
韓負心時不時地還會想起多年前那張天真無邪的面容。
那個時候的韓負心還是一個翩翩少年，初遇時她的莞爾一笑，徹底讓韓負心沉淪無法自拔。
她姓朱，名雙雙。
朱雙雙是韓負心的妻子，那個支持他慷慨赴義捨身成仁對付江湖女魔頭絕情婆婆的奇女子。
可是，他背叛了她。
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她。
他也恨另外一個她。
當一個人處在大幸福或大悲痛之中時，身邊的人要懂得沉默，不去打擾他，這是你對他的大尊重。
韓負心答應了封子陽的要求，卻依然難掩內心的痛苦與悲傷。
他確實恨柳倩倩，是她讓自己失去了朱雙雙，可最無奈的是當一個人離開你的時候，你往往會覺得她特別好。
所以，他現在很難過。
他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以前的時候，他都會碎碎念給葉小西聽，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得懂。
一個人要如實地講述自己的心，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要想別人聽得懂，更難。
朱雙雙是一個很知性的女人，她似乎無時無刻都能理解韓負心心中的想法，他心有山嶽，萬里無疆，唯有她能理解他那些迂迴曲折的抱負。
韓負心發現自己內心的深情全部都在朱雙雙那裡，時間越長越是如此。
於是，他糾纏擰巴痛苦的部分，不足為外人道，在柳倩倩面前，總想輕描淡寫去描繪。
最終，三個人都不得安寧。
「你在想什麼？」
一個很溫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如雲淡風輕，如水中明月，又如山澗溪水，潺潺不絕卻又孜孜不倦。
韓負心下意識的回身，他的身體不由顫抖。
他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眼神，而鑲嵌著這對明眸善睞，他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朱雙雙：「怎麼？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