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天上來客
「啊？！」這麼快！
「不然你以為我們今天過來幹嘛的？」馬亦流斜勾起唇，「要知道，這裡可沒有多餘的床啊！」
額……這個，確實也是……並且……早點出發其實是正合我意啊！
谷幽珉，仙半仙，你們還好嗎？
晚飯後，隨便收拾了下，天一黑，一行人便要出發了。
我們一行人共有五個——我、沈毓、大哥、馬亦流和秋涵禮，紅芍受了傷還未痊癒，而青草則是被沈毓遣來照顧紅芍的。
「披上這個。」沈毓將一件黑色披風披到我身上，自己也披了件。
這個披風當真是好東西，其一用處，防寒，現在的天氣漸漸涼了，夜裡也會冷，這披風一披上身子就溫暖了許多；其二用處，估計是和夜行衣一樣的原理，晚上穿黑衣不宜被人發現吧！
可是，對於我來說，這「夜行衣」功用還真是沒什麼用——反正就是沖著見沁雪去的！見馬亦流、大哥和秋涵禮兩人也是深色裝備，想是他們有其它計劃吧。
今晚月亮很大，照得路很是明亮，使我們的行的很順利，四匹馬又都是好馬，腳勁兒足，跑得快，我們五人騎馬騎了兩個多時辰就到了霜宮的山底！
此時大概是子時剛過，月亮依舊很大，只是被雲層遮住了小半個角，從山腳向上望去，隱隱地可以看見白白的一截，隱在雲層里，想是披著輕紗的冰雪女王。
這上面的，就是霜宮了……我心裡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情緒，像是將要回歸，又像是將要踩入絕地，那種矛盾和糾葛……
肩驀地一沉，是沈毓將手搭了上去，「不要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心一暖，我笑笑：「不用帶面具么，宿玥散人？」
沈毓撫上我的臉頰，薄薄的繭劃過我的眉心，道：「不了，我要告訴那兩個傢伙，你……」
「嗯？什麼啊，怎麼不說了！」我瞪著他——這丫吊人胃口呢。、！
他挑眉笑笑，道：「這是我們男人間的事！你……哎喲，又掐我！」他的臉立刻成了苦瓜。
「哼，不說算了！」我拍拍手上的灰，看了看不遠處的大哥他們，「馬栓好了啊，之後怎麼上去？」
沈毓輕笑：「飛上去！」
說是飛，其實就是輕功……我趴在沈毓背上，用披風將自己緊緊地裹住，舒服地嘆口氣——沈毓這個「移動工具」還真是好使，又穩又快又舒服，還是個發熱體，嗯，舒服。
行動時的風全被披風隔在了外面，沈毓的背暖暖的，此刻，我的世界便是寧靜而溫暖的，讓我十分地安心，以至於不一會兒我便睡著了。
然後，來到了久違的夢裡。
蘇在水是十一二歲模樣，正蹲在白白的雪地上，隱在腰間的手輕輕捏著那個紅紅的香包，想用力，又怕傷害了香包的模樣，眼裡緒著淚，將落未落的樣子，如一片清潭，裡面淌著甘泉。
可我知道，那泉，不是甘的，是又苦又澀的。
其實蘇在水此時十分狼狽，兩個對稱的辮子已經散開一邊，波浪形的頭髮披散在背後，一身緋色棉襖破了好幾處，看得出是劍傷，還隱隱有血絲滲出，而靜靜躺在她身邊的那把劍，已是有些裂痕，看起來廢鐵一堆了。
她這樣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么？
抬目掃視一圈，目光定格在不遠處走來的白衣少年身上——是沁雪，正手持一把利劍，微笑著看著蘇在水，道：「小在水，你要想贏我，只有和我天天比試，一點一點進步，等到我比你先老的時候了。」
我微微一怔——這是沁雪的……表白么？想要贏他，就守在他身邊，慢慢地等著他老去……
「我一定會打過你的！總有一天！」蘇在水大吼到，咬牙站起身子，清亮地眸子里泛著堅定的光，繼而嘴唇微動。
我聽到了，她那好聽的聲音，帶著軟軟嫩嫩的童音，清幽飄渺，是沁雪那種距離不能聽到的，很快便在風雪中消散了。
她說的是：「珉哥哥，你等我。」
原來蘇在水她，從來沒有忘過谷幽珉。
可是，為什麼……
情景一轉，是沁雪滿身血跡地躺在雪地上，唇緊緊地抿著，眼睛卻溫柔地鎖住對面的女子，胸口不斷流出鮮紅的血，那紅的血浸入白色的大地上，像一團絕望的火焰，紅的觸目驚心。
那血隨著雪水漸漸暈開，紅色蔓延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身上——蘇在水。
蘇在水跪在地上，瞳孔里滿是驚訝和痛苦，緊緊地盯著沁雪，漂亮的臉蛋扭曲了，露出白亮亮的牙，映著地上的雪和血。
將目光稍稍拉長，一顆雪松下面，是一個妖艷的女子，穿了一身玫瑰紅，像花兒一般在雪地里綻放。
那女人目光勾魂，身段曼妙，唇邊掛著殘酷的笑，美麗卻像是就魔鬼一般。而那女人手中的劍，在滴血。
「我的小在水……咳咳……以後你……你就不怕打不過我了……」沁雪將手緩緩伸向蘇在水，些微顫抖著。
「宮主！你……為什麼……十年的功力啊……為什麼？」蘇在水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沁雪輕輕一笑，道：「十年的功力換……換一個你，實在是……很值……」
蘇在水的目光里忽然閃過一道絕望的光，繼而輕輕一笑，像是破冰后的第一縷陽光，美麗得不可方物。
那絕望的光，是我看錯了么？
蘇在水微笑著站起身子，道：「好，就拿我，填你十年的功力。」
沁雪眼中暗色一閃，但還是笑了。
蘇在水將手放進沁雪手裡，心裡默念著：「珉哥哥，對不起……」
她是默念著的，可我的確是聽到了。
心裡劃過一道沉沉的悲傷,仿若一塊巨石壓在心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她的絕望是因為，自己和珉哥哥不可能了吧……蘇在水的手就那樣被握著，緊緊的。
忽地，一道劍氣壓下，沁雪身子一滾，將蘇在水整個抱住，穩穩地護在懷裡。
蘇在水，一下子就淚流滿面。
「鐺——」兩件利器相碰的聲音，我回頭一望，夜星不知何時已經來了，正好接下那一劍。
「好個夜星，殺我夫君后還敢出來見我，接招！」
「薇嫁娘，你傷我義子徒兒的事我今日向你討回來！」
之後便是一陣兵器交戰的響聲，外加呼啦啦的風雪聲。
不遠處的紅色雪地上，沁雪為勾唇，昏了過去；而蘇在水緊了緊手，閉上眼，半晌，睜開后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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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猛地有寒風刮過，我打了個寒戰，抽抽鼻子，從沈毓背上下來，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還好么？」沈毓的聲音出奇的溫柔。
我眨眨眼，道：「好得很吶！」
沈毓皺皺眉，手指撫上我的眼，道：「以後少哭，要哭也是高興的時候。」
我微微一驚——又流淚了么……
我揚起唇，道：「黃鼠狼，那以後你就別惹我生氣，聽我的話，不然，我就哭給你看！」
沈毓立刻掛上滿頭黑麵條，道：「又被你算計了……」
「喂喂，我說，現在可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馬亦流的聲音插了進來，十分好笑地看著我和沈毓。
我臉一紅，呢喃道：「才沒有那什麼呢。」
沈毓一皺眉，一把攬過我，笑眯眯地說：「現在先溫存下嘛，待會兒就沒機會了。」
我剜了沈毓，一眼，紅著臉四處望了望，驚訝地發現——「誒？我們這是到了哪裡？」
此時的我們，正處於一個崖邊，地上滿是積雪。
到了？可是……
驀地想起我和沈毓上次逃出霜宮時的墜崖，莫不是就是從這裡？
「我們……我們……我們剛剛從懸崖上上來的？」這個好像，難度很大啊……
大哥笑笑說：「你一路睡過去了，也難怪不知道。」
「可是……這麼高，怎麼可能！」就算是輕功再好，也不可能飛上懸崖吧！況且沈毓還帶著我！
秋涵禮溫柔一笑，道：「前些天我們已經根據沈兄給的情報探好了地形，擬好了路線，並且鋪了踏腳石，現在我們想要進霜宮可是比從正面來要好得多！」
「啊？！」我驚訝極了——原來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也對，人家可是一個皇帝一個狀元一個榜樣來著，怎麼可能魯莽行事？倒是我，這些日子根本就沒有什麼計劃可言，只是想到哪便做到哪，甚至連今晚怎麼上山都沒想過！
莫不是因為有沈毓在，所以根本就不擔心？我覷了沈毓一眼，暗暗感嘆——只要他在我身邊，我的各種頭腦功能便完全罷工！
我，是不是太依賴於他了？雖說我們的關係是那啥，可是也不能靠著他啊！怎麼說咱也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怎麼能靠著個老古董呢？
決定了，回去后就自力更生！（小福：不從現在開始么？某花：再靠靠他吧……小福：……）
「那霜宮竟然沒發現你們在崖上動過手腳么？」
「他從沒想過會有人從這裡上霜宮吧！沁雪對山前的防衛可是嚴謹得很。」
「哦……」那麼上次沈毓進霜宮肯定是吃了很多苦的……
嗯……說起來，沁雪的武功……當年為了蘇在水費了十年功力，這樣說來……
「吶，涵禮，要是沁雪比現在多了十年功力，你和他相比誰的武功會更高？」
「當然是他了，我現在只是比他高一些罷了，上次要是沒有紅芍姑娘相助，我說不定就回不去了……嗯，我想起來了，沈兄，你還真是狠吶……竟然把我隻身拋棄在霜宮……」
誒？有一種很恐怖的感覺……
沈毓嬉皮笑臉，絲毫不為秋涵禮降下的氣壓所迫，「我相信你嘛！」
頓時，空氣恢復常壓。我連連咋舌——感情這丫這一手是慣用的！下次絕對不要上當！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
「嗯……」我點點頭。
令我驚訝的是，大哥、秋涵禮和馬亦流竟然在脫衣服！
「喂，你們這是幹嘛呢？！這麼冷的天氣你們脫衣服！你們這是……」我後悔了……在我看見他們黑色的外套翻轉一面就是白色后。
果然我是瞎操心啊！果然有沈毓在旁邊我就是白痴啊！
我立刻翻了個大白眼送給沈毓（沈毓蟲蟲飛ing：花花……）。
沈毓將披風一翻，披風也變成了白色。
一行人便在沈毓的帶領下，偷偷向霜宮進發。
「唔……」沈毓一把捂住我的嘴，迅速退到一塊大石頭後面。其它三人也一併藏了起來。
不遠處的雪地上，隱隱的有兩個黑影，不一會兒，又傳來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大聲，「吱嘎——吱嘎——」
「喂，你說，咱這後山可是懸崖，怎麼宮主還要派人來把守呢？」
「這個，大概是以防萬一吧……好像十多年前這裡就開始有人守衛了。」
「恩，宮主也太小心了些，這裡根本不可能有人來嘛！」
「也不一定，上次不是有人從這崖上摔下去了嗎？不過想是活不了的……哎，管他呢，我們快快巡邏完畢回去繼續睡覺吧。」
「嗯……噯，大哥，你說，那個女人怎麼這麼久了還不醒啊？」
「嗯……是啊，從天上掉下來，差點嚇得我半死，然後一動不動躺了三個多月了，還會呼吸，會要飯吃要水喝，可就是沒睜過眼，整個一個活死人！」
「哎，真是的，我們每日還要偷吃的給她，還要想辦法藏著她！大哥，你看，我們還是把她扔了吧！撿了這麼久都沒醒過來，八成是醒不了了！」
「可是……當初見她身上穿得怪異單薄，唔……臉蛋長得也還算好看……從天上掉下來的，說不定就是仙女，便一時想要救起她，以後就當了自己的小娘子，可惜……」
「要不我們現在去看看吧，說不定她已經醒了呢。」
「哎，但願如此吧！」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昨天她的手指好像動了呢！」
「誒？真的啊？」
「真的真的！」
「那我們快去？！」
「去吧，走吧！」
……兩人身影漸漸走遠。
我勾唇，笑眯眯地看向沈毓，道：「我們兩跟上去，說不定會有重大發現！」
重大發現——我很期待吶……
沈毓看了我一下，目光微閃，繼而微笑著點頭，沖著那三人道：「我們就此兵分兩路，明日此時在此相見，若到時沒有會合成功，你們就花兩日時間來救我們，若營救不成功……皇上，你就先回錦州，那裡有更重要的事！」
馬亦流點點頭，「好！」
扇子一收，「啪」得一聲，像是擊掌時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