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2:陌上花（二）
1
南夜悠哉悠哉的剝著糖炒栗子：「什麼人啊？鬼魂？」
「我很確定是個人，」夙沙在紙上畫烏龜：「長得還挺好看的。」
南夜不給剝栗子了，拿著筆也去畫烏龜了。
夙沙張著嘴巴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下一顆栗子，回頭看到南夜趴在桌子上，噘著嘴巴畫烏龜，看起來十分不高興的樣子。
夙沙輕輕戳戳他氣呼呼的臉：「阿夜，你怎麼了？」
「別看我，」南夜抬起衣袖擋著臉，氣鼓鼓的說道：「他好看，你去看他，別看我。」
「阿夜別生氣嘛，」夙沙晃著他的胳膊：「你好看，你最好看了，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好看啦。」
南夜轉過頭去不看她。
夙沙剝開栗子喂在他嘴邊：「阿夜阿夜，不生氣了嘛。給你栗子吃。」
南夜憋不住笑了，張嘴咬住栗子，嘴唇觸到她的手指，有種微涼的觸感，南夜的臉微微的有些紅了。
……
樓梯上傳來輕輕的走路聲，緩慢且有力。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樓梯上，莫北探下頭來：「掌柜的，有吃的嗎？」
夙沙百忙中抬起頭來：「有，我一會兒派人給你送上去。」
說完又快速低下頭來，偷偷指了指樓上，低聲說：「就是他。」
南夜抬起頭掃了他一眼，愣了一瞬。
莫北似乎並沒有認出來南夜，禮貌的點了點頭，又慢慢的回房間去了。
夙沙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阿夜，你認識他嗎？」
「認識，」南夜回神，手裡繼續剝著栗子：「是個皇帝，人間的皇帝。」
「呀，」夙沙的烏龜終於畫完了：「那你們的職位差不多呀，一個是人間的王，一個是冥界的王。」
南夜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他要找的東西我應該知道是什麼了。」
南夜將剝出來的一小堆栗子推過去：「他還沒有做皇帝的時候，來找過我幫忙，拿一些東西換了我三千陰兵，幫他打了天下。」
夙沙興緻勃勃的趴在桌子上，一副聽故事的樣子：「什麼東西啊，說說唄。」
……
那是一個戰亂的時代。
天下大亂，每一個國家都在打仗，每一個國家的國君都在想方設法的想要統治天下，然而每一個國家都不甘心被統治。
莫北是南嶽國的太子，沒有嬌生慣養，沒有萬般寵愛。
每天都有無數人想把他的父親從皇位上拉下來，每天都有無數人想取代他的位置。
想要安安穩穩的待在這個位置上，他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的努力。
莫北天資聰穎，他身上被給予了很大的希望。
莫北想過，有一天他可以繼承父親的位置，他相信憑自己的努力，可以實現父親統治天下的願望。
然而他還沒有等到繼承父親位置的那一天，南嶽被攻陷了，平常與南嶽交好的幾個國家與南嶽反目，聯合起來攻打南嶽。
南嶽國破，血流成河。
國師派了人，打暈了莫北，將他從密道送出城去，進了深山。
莫北帶著逃出來的幾個衛兵，渾渾噩噩的在山裡晃了好多天，這才遇到了一個山神廟。
2
山神廟不大，看起來卻十分的陰森。
門口連塊牌匾都看不到了，裡面像黑色的漿糊般糊住了所有的光線。
站在門口，盯著裡面的黑暗久了，就有一種要被吞噬的感覺。
莫北緊了緊衣服，看看似乎馬上就要降雨的天空，帶著身邊僅有的幾個人進了廟裡。
廟裡非常空蕩，卻沒有太雜亂。
正北擺放著一座神像，藏在陰影里，看不出來面容。
神像描著綵衣，暗紅色的長袍垂在地上，雖是石刻的，卻有一種隨風而動的輕盈感。
侍衛生起火堆，莫北看清楚了眼前的神像。
神像頭戴金冠，面容威嚴，雙手在胸前端著一隻玉圭。
莫北瞭然，這是一座「閻王像」。
莫北失聲一笑，由衷的嘆了一聲：「沒想到，躲追兵，躲逃兵，卻自己跑到了閻王殿來了。」
門外響起雷聲，大雨說下就下來了。
侍衛給他清理出了一塊空地，鋪了乾淨的稻草，戰戰兢兢的請他躺下。
這種時候，莫北哪裡還有挑挑撿撿的權利呢？
他側身躺下，閉著眼睛，聲音中帶著慢慢的疲憊與倦意。
「你們要走就走吧，國，亡了。」
幾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動彈。
莫北真的累了，躺在那裡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莫北睜開眼，入眼是刺眼的陽光。
十幾個侍衛只剩下了一個，縮在火堆旁打著瞌睡。
看到他醒了，侍衛趕忙站了起來，從懷裡摸了半天，這才摸出了半個饅頭，遞到他眼前。
饅頭早已經硬了，皮似銅甲般，剝都剝不下來。
莫北接過饅頭，塞進嘴裡，咔嚓咔嚓的掉著渣。
「你怎麼不走啊？」
侍衛單膝跪下：「您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莫北點點頭，默不作聲在神像前跪下，恭敬地拜了幾拜。
睜開眼睛，面前的神像不見了，神台上是一個穿著暗紅色衣服的男人，頭髮歪歪的束著，手裡端著酒壺。
男人胸膛半露，身上隱隱有著凌冽的酒香。
莫北現在見到什麼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南夜半躺在神台上，周圍是燃著佛燈，一派安然之色。
「你是？」莫北還跪在蒲團上，楞楞的看著他，哪怕他是一個男人，也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好看的緊。
「我叫南夜，你找我啊？」南夜的聲音慵懶，微微的帶著些沙啞之色，卻是帶著些妖魅的味道。
莫北苦笑，只道大概是自己餓的頭昏眼花，出現幻覺了。
「說說吧，」南夜做起，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有什麼想要的？」
「我想要復國，想要統一天下，你能給我嗎？」莫北隨口提了一句，哪怕知道這只是一個夢境，心裡卻也隱隱得有些期待。
「可以啊，」南夜微微一笑，將酒壺拎在左手中，右手小指挑起莫北的下巴：「我可以將我的陰兵借給你，不過，你拿什麼來換呢？」
莫北渾身上下摸了摸，摸不出什麼東西來，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麼來換啊，你看看我身上有什麼東西你可以拿走，你就拿走吧。」
南夜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十分嫌棄的上下打量著，最後將視線落在他的心口處，嘴角勾起一抹勾魂攝魄的笑：「你這渾身上下，我能看上的也就你這顆真心了，給了我，我就把陰兵借給你。」
莫北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點頭：「給你。」
南夜微微一笑，右手在他的心口處拂了一下，莫北只覺得心口出一陣刺痛，頓時縮成了一團，倒在蒲團上不省人事了。
再醒來，莫北仍舊是在那個破廟裡，想起剛才的金碧輝煌，莫北一時分不清楚到底哪個是真實的。
侍衛焦急的守在一旁：「殿下，您終於醒了。」
莫北看著面前的神像，眼角溢出了兩滴淚水。
他抬手拭掉，出門去，門口傳來整整齊齊的腳步聲，盔甲碰撞聲，以及戰馬的嘶鳴聲。
侍衛拔出戰刀擋在莫北身前，護住他。
莫北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鬆，自己慢慢的朝門外走去，侍衛舉著刀，緊跟在他身邊。
門外整整齊齊的站著三千陰兵，盔甲兵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每一個人都是全身裹在盔甲中，連根指頭都沒有露在外面。
烈日當空，看見這些將士卻又一種渾身發冷的感覺。
莫北摸摸心口，沒有夢裡的那種痛感，然而三千陰兵確實真真切切的擺在面前。
莫北握住侍衛的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將士們，殺回去。」
陰兵浩浩蕩蕩的跟著莫北走了，廟裡忽然穿出了一聲輕笑。
南夜一身暗紅衣袍，躺在破廟的神台上，破舊的廟宇掩蓋不了他身上的仙人之姿。
南夜一隻手裡端著一隻金色的光球，光球裡面隱隱的能看到一顆跳動的心臟。
另一隻手端著兩滴青色的水滴。
「一顆真心，兩滴清淚，」南夜嘴角帶笑：「有意思。小丫頭興許喜歡。」
他講兩件事物收進喝空的酒葫蘆，轉身隱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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