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恨花
胡飛聽著穆蕭蕭的講述,緩緩皺緊了眉頭,最後砰得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怒吼道:「反了,在本將軍的管轄之下竟然還有如此喪盡天良的敗類!」
「穆姑娘放心,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穆蕭蕭眼神微冷,問道:「多久?」
胡飛突然遲疑,斟酌了片刻才道:「這個……西北軍共有十五萬軍士,總需要調查一陣子。」
穆蕭蕭冰雪聰明,一下便看出了胡飛明顯是在搪塞,頓時心生不滿,道:「若胡將軍解決不了此事,我會請我二叔回來解決!」
胡飛聞言一滯,輕哼一聲道:「你二叔也歸我管。」
「那我二哥是否也歸你管?」
胡飛疑惑地問道:「二哥?穆將軍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兒嗎?」
秦凰在一旁捂嘴輕笑,淡淡道:「胡將軍,蕭蕭所說的是我二哥。」
這句話彷彿是對胡飛說的,又像是對穆蕭蕭說的一樣。
胡飛更糊塗了,這左一個二哥右一個二哥的,到底是?
等等,秦凰的二哥?鎮西將軍胡飛恍然大悟。
看著秦凰試探問道:「莫不是玉王殿下。」
秦凰點頭道:「正是,昊京城幾乎無人不知,我二哥亦是蕭蕭的二哥。看在我二皇兄的面子上,若是此事不難辦,便請胡將軍幫忙解決一下。」
胡飛面露難色,嘆氣道:「回公主,難辦。」
「哦?此話怎講?」
胡飛看了一眼廳中的穆蕭蕭,略帶為難,欲言又止。
秦凰立刻會意道:「蕭蕭是我朋友,又與我二皇兄和陳將軍關係匪淺,胡將軍但說無妨。」
胡飛點了點頭才說道:「不瞞公主與穆姑娘,這兇手我卻是認識的,其背後之人乃是這西北要塞中所有……咳咳,所有青樓的老闆。」
「是誰?」秦凰與穆蕭蕭異口同聲地問道。
「此人複姓公羊,單名一個升字。」
秦凰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恢復平靜,點頭道:「本宮了解了。」
說完轉向穆蕭蕭道:「蕭蕭,你今日且回去並退了雪狼衛,明日我自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算是回報陳將軍的救命之恩。」
秦凰的話穆蕭蕭自然無法反駁,只好點頭道:「好,那我便替這孩子謝謝公主。」
行禮過後,穆蕭蕭便拉著男孩的手走出了大廳,並與那一千五百雪狼衛退出了西北軍大營。
穆蕭蕭走後,胡飛向著秦凰問道:「殿下,您真要處置公羊升?」
「為什麼不呢?」此刻的秦凰眼神竟然變得格外深邃,道:「既然錯是我皇兄犯下的,那便由我這個當妹妹的來彌補好了,總要有人出來當壞人的。」
卻說穆蕭蕭帶著一千五百雪狼衛浩浩蕩蕩地離開西北軍大營,還沒有走到驛站,便看見迎面有兩人極速而來。
穆蕭蕭看得真切,正是竹落雨與孟琅。
「喂喂,你慢點!少爺的胳膊都要讓你扯斷了。」孟琅一路不停地抱怨著。
穆蕭蕭騎在馬上,身後坐著那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周圍則是一名名威風凜凜的雪狼衛。
穆蕭蕭對著兩人喊道:「你們兩個幹什麼這麼著急?」
竹落雨卻是不管不顧,直接越過了穆蕭蕭,看向穆蕭蕭身後有些驚怕的男孩。
竹落雨臉色潮紅,氣喘吁吁地問道:「那孩子,讓……讓我看看你。」
男孩怯生生地從穆蕭蕭背後露出了面龐,那雙藍色的眸子泛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天藍色。
「藍色,真的是藍色!」竹落雨激動得一個箭步就沖著穆蕭蕭沖了過去,嚇得那男孩一下抱住了穆蕭蕭纖細的腰肢。
鏘——
兩桿銀槍交叉著攔在了竹落雨面前。
孟琅卻是率先開口一臉激憤地喊道:「嘿!臭小子你把手給小爺放開!毛沒長齊呢就學會佔便宜了?」
而竹落雨卻是死死地抓著那兩桿銀槍,狀若瘋狂地喊道:「告訴我,告訴我明月花在什麼地方?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求你……求你告訴我……」
說到後來,一向瀟洒飄逸的竹落雨竟然已經泣不成聲地跪倒在地。
穆蕭蕭愣住了,就連孟琅都愣在了當場。
孟琅與竹落雨從小便相識,屈指算來已經近十年光陰,但這是孟琅第一次看到竹落雨如此失態。
那個驕傲到了極點,聞名天下的醫仙傳人,竟然就在這青天白日之下毫無形象地跪在了大街上。
穆蕭蕭在短暫的震驚之後醒悟過來,趕緊翻身下馬扶起了竹落雨。
「竹……竹公子我們回去說。若那孩子知道明月花在什麼地方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竹落雨卻仍舊失魂落魄地癱在地上喃喃自語:「七年了,我找了明月花整整七年了……」
在兩名雪狼衛的攙扶下,竹落雨才隨著眾人回到了驛館之中。
一回到驛館,竹落雨立刻便追著那男孩詢問。
穆蕭蕭揮退了所有人。
房間之中此刻只余穆蕭蕭,竹落雨,孟琅,還有那個藍色眼瞳的男孩。
看著竹落雨的樣子,穆蕭蕭輕聲安慰道:「竹公子,你先冷靜下。」
「我沒辦法冷靜,七年了,七年了!」
孟琅突然嘆了口氣,難得的一臉正經,幽幽問道:「竹兄,這事與春雪姑娘有關吧?」
「春雪姐姐?」穆蕭蕭疑惑地看向竹落雨與孟琅。
春雪姑娘正是昊京城醉花澗的頭牌花魁。
孟琅攤了攤手說:「這事我也只是略知一二,竹兄,若你真想讓我們幫你,是否方便讓我們了解一下這事情的原委。」
許久之後,竹落雨才輕輕點了點頭,緩緩說起了他與春雪姑娘的故事。
竹落雨今年二十二歲,而春雪則比他小上一歲,兩人年少相識,在那個情愫懵懂的青澀年紀里很快便決定廝守終生。
這個年代男女成婚的年紀都要小很多,也就使得少男少女們都格外的早熟。
那一年,竹落雨十五歲,春雪十四歲。
兩個懵懂的少男少女卻碰撞出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又或許那並不是成年人之間的愛情,而是人類最原始,最純粹,也純潔的渴望。
總之兩顆心就這麼牽在了一處。
也就在那一年,一心學醫的竹落雨誤食了一株令他煎熬至今的草藥,名叫長恨花。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竹落雨眼神里充滿了痛苦,似乎極為不願回憶那段過往,嘆道:「長恨花,呵呵,那是我這輩子至今見過的唯一一朵長恨花,也是我所見過的最毒之物。」
「世間毒物盡毒身,偏偏此物卻毒的是心啊。」
穆蕭蕭聽到長恨花三個字的時候,不由得震驚地捂住了嘴。
穆蕭蕭因為她母親的原因亦是醉心醫道,所以這長恨花的名字她曾經從那本她師父給她留下的醫書上讀到過。
「你也聽過長恨花?」孟琅問道。
穆蕭蕭點頭道:「嗯,長恨花我只從書中看過,關於長恨花書中介紹得很不可思議,甚至是詭異。」
穆蕭蕭繼續道:「相傳此花乃是世上難尋真愛之人的死後怨靈所化。」
孟琅直接打斷,一臉嫌棄地道:「這也太扯了,還怨靈?你怎麼不說是閻王爺化的啊,你們研究醫術還信這個?」
穆蕭蕭解釋道:「我說了是傳說!但這花卻真實存在,而且絕美異常,可治天下萬病,但食下之人卻會因此中毒,而且這毒極為詭異,好像更像一個詛咒一樣。」
「因為它毒的並不是食花之人本身,而是食花人的心上人。」
孟琅又打斷道:「等一下,你不覺得矛盾嗎?既然這花能治萬病,那再吃一口不就行了?」
穆蕭蕭沒有說話,而是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孟琅。
孟琅尷尬地乾笑了一聲,訕訕地道:「你繼續。」
穆蕭蕭這才繼續說道「吃了長恨花本人不會有任何異常,但只要他觸碰了他的心愛之人的肌膚,那他所愛之人便會在一時三刻化為濃水。」
「什麼?騙人的吧?」就連孟琅都忍不住驚呼。
竹落雨眼睛中儘是血絲,凄聲道:「是真的,我師娘便是死於長恨花。」
「我師父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破解長恨花的解藥,卻終究是竹籃打水。他一直對師娘心生愧疚,所以幾年前的一個傍晚,他殉情而去了。」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穆蕭蕭震驚地喊道:「什麼?醫仙他老人家是殉情自殺的?」
竹落雨點頭,接著道:「自我吃了長恨花以後,我便不敢與她再相見,我怕我會忍不住害了她的性命,我以為時間久了她便會忘記我,這一躲就是七年。」
「從那之後,我一心學醫,廢寢忘食般的研究各種醫術,我堅信這世界上一定有辦法解長恨花的毒。」
「但是我錯了!」竹落雨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髮道。
「我終於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有很多事並不是人力所能解決的,研究了這許多年,我終於發現,長恨花無葯可解,也許它的確是怨靈所化。」
「於是從那之後,我換了另一個辦法,我想只要我不再愛她,那她便會一生無憂。所以我開始流連於各種花街柳巷,閱女無數。」
「但有些人一旦走進了你的世界,便再也出不去了。」
說到這裡,竹落雨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幸福,一縷清淚卻也順流而下。
「那明月花又是怎麼回事?」孟琅問道,這次連穆蕭蕭都十分好奇,因為就連她也從未聽過明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