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掌心溫度

邢小越做了個夢。

夢裡，鄰居家的小胖子哥哥，捧著一個小魚缸朝她走了過去。

「邢小越，生日快樂。」

浴缸里兩條漂亮的小金魚，正悠哉悠哉地游來游去。

「王浩然，謝謝。」

畫面一轉，她看到了九年前的家。

卧室里，父母激烈的吵架聲飄了出來。

「邢簡凡，你就是個媽寶男，我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啊——你放開我……」

施采恩披頭散髮，哭著跑了出來。

邢簡凡鐵青著臉，一個響亮的巴掌，施采恩身子一偏，撞到了客廳的隔廳柜上。

柜子搖晃，緊接著，『嘩啦』一聲。

金魚缸砸向地面，玻璃濺的滿地都是，兩條小金魚求死掙扎。

施采恩摔倒在地上，手被玻璃割破，鮮血混著魚缸的水，流了滿地……

***

遲昊走進高一（2）班的教室。

教室里只有一道身影。

女孩趴在桌子上睡覺，頭偏向一側。

長發柔順地垂在肩頭。

單薄瘦削的身形，看上去有幾分落寞。

「邢小越。」

遲昊喊了一句，可能聲音不大，睡著的邢小越並沒有聽到。

「睡的可真死。」

遲昊皺了皺眉，上前一步。

邢小越臉枕著手臂，面朝窗外。

窗帘拉了一部分，只有部分光在她發頂搖晃。

她似乎在做噩夢。

兩隻眼睛緊緊閉著，眉頭卻蹙的很深，嘴裡隱約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

那個表情，讓人聯想到無助而痛苦。

這和清醒時，張揚跋扈的她完全不一樣。

遲昊的表情凝滯了片刻。

緊接著，他伸出手，將手掌輕輕蓋在了邢小越的眼睛上。

女孩的臉很小，一下就被少年的手遮去了一大半。

原本在睡夢中掙扎的女孩，驀地安穩下來。

夢裡，血腥的畫面變成了漆黑的夜空。

小女孩光著腳丫，站上了陽台的護欄。

冷風起，她白色的裙擺揚起，被月光襯出淡淡的光暈。

女孩雙手緊緊抱住水管，靈活的小身軀輕巧躍起，穩穩落到了旁邊一臂之隔的陽台。

「王浩然，王浩然……」

她輕聲呼喚，聲音輕靈像夜鶯。

窗口探出男孩圓乎乎的腦袋。

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下床聲。

房門被拉開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陣責罵：「邢小越，你是貓嗎？你知不知道翻陽台多危險？」

「可是，王浩然，我好害怕。」小女孩伸出手，勾住小男孩的衣擺。

像雪一樣白皙的手，也像雪一樣的冰冷。

兩道小小身影縮在窗檯下，躲在了月光後面。

「你怕什麼？」

「我爸爸媽媽又吵架了。」

「為什麼吵架？」

「他們從爺爺奶奶家回來就開始吵架了……」

「哦。」

「爺爺奶奶不喜歡我……他們要媽媽生弟弟……王浩然，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好了，這樣爸爸媽媽就不會因為生孩子的事情吵架了。」

小男孩嘁了一聲：「邢小越，那不是你的錯，就算你是男孩子，他們也會吵架的。」

小女孩仰起頭看他，眼底微閃：「你怎麼知道？」

「我不就是男孩子嗎，但我爸爸媽媽依舊會吵架。」

小女孩眼裡的光瞬間熄滅，聲音哽咽：「那我該怎麼辦？我不想他們吵架了。我真的好怕，他們會分開……」

「我也不知道……」

男孩的聲音充滿無可奈何。

生怕看到女孩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將手輕輕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也許閉上眼睛睡一覺，明天，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

邢小越睜開眼睛。

清澈的眼底，還殘留著迷惘。

夢境化成雲煙，飄渺無蹤。

唯記得夢裡好像有雙溫柔的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那人掌心的溫度，熾熱的就像穿透午夜的陽光，融化她心頭所有寒霜。

邢小越從臂彎中抬起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沉靜幽深的眼睛。

「啊——」

她嚇一跳，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

驚訝之下，她的音調都拔高了好幾度。

聽起來更像是生氣時的質問。

遲昊將暖壺往她課桌上一放，神色淡漠地說：「羅小妍讓我順路把水壺帶給你。」

邢小越低眸，瞥了眼桌上的粉色暖壺。

羅小妍這傢伙，還說不是已經移情別戀，才一節課時間，就成功勾搭上遲昊了？

「謝了。」邢小越的聲音陡然低了，聽上去悶悶地。

遲昊嗯了一聲，幽深冷清的眸子平靜地看著她，似在探究，又像在沉思。

邢小越扭開保暖壺的蓋子，兀自倒了一杯熱水。

太渴了。

她湊嘴便要喝。

「燙不死你算我輸。」

低沉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邢小越：「……」

眼尾輕輕一掃，她發現遲昊居然還沒走。

隔著騰起的水霧，少年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但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帶著嘲諷的笑容看著自己。

邢小越微挑了下眉梢——看你妹啊看？

放下水杯的同時，她抬起頭惡狠狠道：「你怎麼還不走？見到美女挪不動腳了是不是？」

態度很張揚，語氣也很沖。

遲昊不屑地嘁了一聲，扯了扯嘴角：「自戀也有個度，美女沒見到，花貓倒有一隻。」

說完，他便抬腳往教室前門走去。

花貓？

邢小越雖然醒了，神思還是有些懵懵獃獃。

聽到遲昊這麼說，她第一反應就是四處張望。

哪有什麼貓？

不對。

這傢伙這麼毒舌，不會是在說她吧？

她將手伸進書包，掏出了平日補妝用的小鏡子。

左右一瞧，差點背過氣。

黑色的眼線已經暈染開，在下眼瞼留下一灘黑色難看的痕迹，此刻的她，說是熊貓都不為過。

最鬱悶的，她的嘴角還殘留著熟睡留下的口水印。

啪！

將鏡子合上，她果斷站起身。

起猛了，下腹忽然一陣潮湧，來勢洶洶，如同山洪爆發。

糟糕！

也不知道只有15厘米長的小東西能不能頂的住？

不行了，她必須去廁所。

高一（2）班在走廊的盡頭，和高一（1）班是相鄰的。

所以，如果二班的人要去上廁所，都必須經過一班和樓梯口。

腹痛得厲害，邢小越的腳步有些虛。

剛邁出走廊，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嘶！

她的鼻子直接襲上了對方的胸口，疼的她幾乎站不住腳。

身體由於慣性，失去平衡直接往後倒去。

天旋地轉間，一雙鐵臂橫向她的腰部，將她給拉了回來。

身體貼近，氣息交融。

邢小越猛然一窒，怔怔地看向抱自己的人。

四目相對。

空氣一下變得安靜乖巧起來。

可還是有什麼不安分的東西，鑽進了邢小越的胸腔，在她心裡轟然炸開。

炸的她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