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舊人，救人
落霞峰一處樹陰中，一身黑袍兜帽，臉龐上散發著濃鬱黑霧的人正背對著天雲。
天雲顫巍巍地坐直身子，看著眼前這個面都不露的人，苦嘆一聲，道：「子鳴，你既然救了我，為何還不敢看我？」
沐子鳴對此無動於衷，只是目光中帶著一絲緬懷，半晌，道：「你中了萬毒門的毒，還是儘快調息吧。」
天雲頓了下，默不作聲，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倒了粒丹丸，服了下去。
清風徐徐拂來，帶動著衣角飄飛，黑袍上的血紋如浪，似有生命般流動。
踏進青雲山後，沐子鳴便如鯁在喉，彷彿空氣中都瀰漫著致命的劍芒，令他惶惶不安。
「我走了。」
「等等...」，天雲急忙出聲，問道：「你心中可有青雲門？」
「...，無！」
「可有我這個師父？」
「...」
天雲見他訥訥不語，便道：「如果有，便助我抵禦魔門的侵入。」
「...」
沐子鳴伸手一揮，身上漂浮出層層鬼氣，隨後便化作一道黑氣遁去。
天雲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良久才長嘆一氣。
......
大竹峰上，一片狼藉。
碧瑤與陸雪琪對峙兩邊，場上兩派人馬也各自警惕著。
「小凡，隨我離開。」
一襲紅衣，琥珀朱綾環身的田靈兒開口說道，而她身邊還有張小凡的六個師兄，他們也正因擔心小凡的安危而趕來的。
田靈兒的話，讓碧瑤有些急切，內心不禁泛起陣陣波瀾，想要出聲挽留，可話在口中，卻不知如何表述。
張小凡望著容顏依舊秀美絕倫的師姐，又低頭看了眼被她挽著的手，一時竟忘了眼前微妙的局勢。
野狗瞄了眼對面，側頭低聲對年老大問道：「年老大，你剛才怎麼不儘力啊？」
年老大還未出聲，倒是劉鎬先開口：「你笨啊，這裡可是青雲山，不留點力，萬一接下來遭遇強敵，那該如何？」
「但是，門主吩咐...」
「門主的命令是要保護碧瑤姑娘，至於其他，一概不理。」
「可是我覺得剛才應該趁青雲門的人沒趕來前，先擄走那個張小凡，碧瑤姑娘定然也會隨我們離開，而且，她可是我們未來的門主夫人，我們也當為她效力的。」
說到這，野狗在兩人的凝視下，聲音越發的微弱，最後，不再開口。
看著張小凡被田靈兒拉著轉身欲離去時，碧瑤終於忍不住開口：「張小凡！跟我走。」
「我，我以性命擔保，定會遵守諾言！」
清脆的聲音中帶著鄭重和一絲決然之意。
張小凡怔住了，步伐停下，回頭看去。
風中，鬢髮零亂，那張泛白絕麗的臉上展現著一股凄美之感，雙眸中透露出憾人心魄的堅定之意。
「我...」
「小凡，別聽妖女的，快隨我去通天峰，這裡不太安全。」
在田靈兒的拉扯下，張小凡被帶走了。
「你，為何要小凡跟你離開？」
陸雪琪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怪異，此時腦中閃過剛才張小凡那一番行為的畫面。
「與你何干？」
陸雪琪被窒了下，不免有些氣惱，冷冷道：「難道你不應該去找他？」
「我就是要找『小凡』，而且我不會輕易放棄他的。」
碧瑤察覺到她的異常，笑吟吟地在「小凡」這兩個字上加重語氣。
剛才那番話一語雙關，可惜陸雪琪並沒有意識到，冷哼一聲，便御劍離開了。
碧瑤收起臉上的笑意，極目遠眺，遠處，陰霧籠罩。
野狗縱身上前，問道：「碧瑤姑娘，人已被帶走了，要不，我們離開吧。」
碧瑤轉頭看去，目光不覺間瞥了眼視線角落處的兩人，道：「不行，我一定要把張小凡帶出來。」
「可...」
碧瑤連話都沒聽，撇下野狗，邊走邊琢磨著怎麼讓張小凡自願跟她走。
愛情，讓人琢磨不透，為了考慮對方的感受，竟然可以改變自己的想法和行為。
原本是正魔兩道的慘烈廝殺場面卻因張小凡的離去而平緩結束，不得不說這其中就有沐子鳴的重要原因。
通往通天峰的路上，隨處可見的屍體雜亂的停躺著，這些人中有正道，也有魔道，他們至死都不明白，正魔理念和慾望的大坑，永遠也無法被他們的屍體填滿，因為，下一輪的屍體正在籌備。
一身黑袍兜帽的沐子鳴平靜地跨過他們的屍體，眼神像是略過一般，無視這個景象。
只是，步伐規律穩定的他，偶爾還略有停頓，也許是看到了某個相識之人吧。
忽然，一聲輕微地哼聲從他右處傳來，沐子鳴的眼中似被注入了生機，聚焦凝實，步伐轉了道了。
地上，一個身穿青雲門服飾的人正被一具穿黑衣的魔教屍體壓在下面，一條獨特的腰帶正印入沐子鳴的眼中。
落霞峰？
沐子鳴輕輕一揮，黑霧捲起屍體，露出了下面的人的面容。
他眼神一凝，輕呼了一聲：「小師弟！」
可是，意識模糊的文竹沒有聽到，眼中出現的那身黑衣令他恐懼無比，下意識的蜃獸阻擋，但是，雙手卻不聽使喚，只能艱難的蹦出幾個輕語。
「魔，教，殺...」
沐子鳴伸手點了他的穴道，撕開他衣裳，從懷中掏出傷葯倒入被劍貫穿的腹部傷口，並撕了他內襯的白裳，用來包紮。
沐子鳴簡單的處理了傷口，然後帶著他遠離道路，在山腳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給他進行療傷。
半個時辰后，沐子鳴看著一臉沉睡的文竹，鬆緩了心緒，抬眼上看。
劍光掠影，轟隆聲不止。
黑壓壓的天空令人窒息，可從那時時炸裂的光芒就像煙火，璀璨瑰麗，雖是一瞬，但也燃盡了絕美。
就是這麼一瞬的璀璨，牽扯了他的心弦，如夢魘般的場景逐漸實現，他攥緊雙手，壓抑自己。
回身望去，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他的噩夢中，並無小師弟，這讓他有些慶幸。
他相信，不是所有事都是不幸的。
沐子鳴緊了緊兜帽，將面容用黑氣覆蓋，緩步踏出。
在這陰暗的天地間，一道飄動著血色紋絡的身形遁入其中，久隱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