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魔力綠洲 第七章、越國使者
揚州,鄱陽,都督府大堂內。
一位皮膚白皙,相貌俊秀的將領正在審視著案牘上的公文,此人正是東吳都督周瑜。
堂下,一員小校解履趨步入內,畢恭畢敬地向周瑜稟報道:
「都督,門外一名自稱越國使臣之人意欲求見都督,說是可以幫都督解決山越之事。」
周瑜聽聞此言,目光離開公文,悠悠地問了一句:
「越國使臣?如今四境之內可還有叫做『越』的國家嗎?」
眼見周瑜面色平淡,小校還以為他不想見客,遂詢問道:
「屬下是否將她打發走呢?」
「不,讓她進來。」周瑜摩挲著下巴回應道,「能幫我解決山越之事,有意思,很有意思。」
此前向孫權提議平定山越之人正是周瑜,而這名越國使臣來得正當其時,周瑜又怎會不見呢?雖然知識廣博的周瑜並未聽聞四境之內有一個叫做「越」的國家,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抽出些許時間會一會這名來使。
少頃,但見小校領進來一人。那人身著暗灰色戎裝,看身材體型應該是名女子,臉上卻戴著瘮人的鐵面具,只露出雙眼及嘴巴,顯得神秘異常。
越國使臣向著端坐在主位上的周瑜躬身行禮道:
「閣下就是周都督吧,鄙人乃是越國使臣,奉越王之命特來與都督商議要事。」
聽聲音,那人確是女子無異。
「沒錯,在下正是周瑜。」周瑜用銳利的目光認真審視著眼前這名神秘女子,隨即問道,「不過恕在下無知,請問貴國地處何方啊?」
「敝國地處夷洲。」使臣輕描淡寫地答道。
「夷洲?」周瑜想起這個遠離漢土的海島,眉頭不由得一皺,當即追問道,「貴國向來與我大漢並無往來,為何如今忽然提出有要事相商啊?」
「都督所言非虛,過去敝國確與漢朝並無往來。此皆因漢朝實力強盛,敝國與漢朝往來所獲之物不過是稱臣納貢的名分罷了。這般一面倒的臣服敝國並不需要。然而時過境遷,曾經威服四海的大漢如今已是名存實亡,地方大權完全被各方勢力所掌控,似乎又回到了春秋戰國群雄割據的時代。只有在亂世之中,敝國才能謀求平等的地位,相互合作,互利互惠,故而越王才會派鄙人前來謁見都督。」使臣如是答道,言語之間滿是不卑不亢。
自從漢朝打敗匈奴之後,四夷威服,每每使臣來朝皆是極盡謙卑。儘管東吳偏居東南一隅,不過仍是大漢之國土,越國使臣如此態度令周瑜不免有些驚訝。不過周瑜本是儒雅隨和之人,不願與其計較,而是心平氣和地詢問道:
「相互合作,互利互惠?尊使莫非是指解決山越之事不成?在下倒是很想聽聽尊使高見,貴國身處大海之中,竟是如何襄助東吳解決山越之事?」
漢代之時,水運多以河運為主,海上風高浪急,行船尤為不便,饒是善使舟楫的江東之士也不願意橫渡大海,故而周瑜心生疑問也是自然。
「敝國與山越各支部落素有往來,故而對各支部落聚居區的地形了如指掌。若能以敝國之人作為嚮導,帶領吳軍繞過山越布下的重重陷阱直搗巢穴,兼之敝國精銳之師從旁協助,打敗山越自是易如反掌。」使臣冷然道。
周瑜凝視著眼前的這名號稱越國使臣的女子,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奇妙之感。這名女子生得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無論何時都看不到一絲情緒波動。這絕非正常人該有的眼眸!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周瑜的背脊升起。周瑜此生中頭一次產生了怯意,不敢與她對視。雖然江東之人皆習慣稱呼周瑜為「儒將」,但是這並不代表周瑜乃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周瑜十分清楚自己的真實實力。在戰場上,只要古錠刀在手,哪怕再兇悍的敵將,他都敢怒目直視。可如今面對之人只是一名手無寸鐵的女子,自己卻為何心生怯意呢?
周瑜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他決定不再去想,而是識趣的將目光從使臣臉上移開,不與她對視。這是周瑜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凡事無需過分強求。每當遇到匪夷所思之事時,他不會強迫自己馬上弄明白其中緣由,因為如此所為只會使自己方寸大亂。每時每刻周瑜皆要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以便自己隨時做出最恰當的判斷。正因如此,周瑜自從跟隨孫策起兵以來所向披靡,未嘗敗績。
冷靜下來的周瑜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他詢問道:
「尊使的提議確實可行。不過貴國為何要襄助東吳呢?剛才尊使談及『互利互惠』,那就請尊使將貴國的條件說出來吧。」
越國使臣的語氣始終是冷峻中不夾雜一絲感情,使人產生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但聞她冷然回應道:
「都督果然真知灼見,鄙人自當直言以告。敝國的要求乃是復國,所以請求吳侯(孫權封號)將會稽郡慎水(甌江)以南之地盡數割讓給敝國,以為敝國復國所用。」
「復國,這又從何說起?」周瑜聞言身體向後微傾,出言詢問道。
越國使臣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冷然回答道:
「敝國先祖乃是夏代少康庶子無餘。原本建都在會稽。春秋末年,在先王勾踐的領導下一度成為江淮霸主,可是此後勢力逐漸衰弱,直至被楚國所滅。敝國余部只好退往閩南,之後到了漢初方才在先王無諸帶領下重新建國。可是好景不長,進入鼎盛時期的漢朝絕不容其他地方政權存在。漢武帝在北擊匈奴大獲全勝后,便調遣四路大軍共數十萬人圍攻敝國。寡眾懸殊,敝國不敵戰敗。當時的越王帶領最後一支越軍以及一部分百姓逃至夷洲,積蓄力量,等待有朝一日東山再起。」
周瑜家學淵源,對於古代歷史也是頗有了解。若依越國使臣所言,越國實乃滅亡於漢武帝之時,距今已有三百餘年。周瑜不解為何越國居然提議與東吳聯合,共同對付自己的同胞山越,遂追問道:
「尊使談及復國,在下但有一事不明。為何貴國不如山越那般佔山為王,反而要為東吳效力,以此分疆裂土呢?而且貴國與山越本是同源,均是百越之民,為何要幫漢人對付自己的同胞呢?」
在未得到越國使臣合理答覆之前,周瑜絕不會做出任何許諾。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從別人身上拿到的好處越多,也就意味著相應的投入越多,甚至還會得不償失。周瑜並非貪圖小利之徒,面對看似有利之事,他反而會倍加小心。因為這難保不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百越之民?」越國使臣極為不屑的冷哼一聲,隨即答道,「那是漢人給我們強加的稱謂,在敝國看來根本沒有『百越』,只有我們越國人才是真正血統純正的越人,其他那些所謂的百越,只是血統不潔的偽越族罷了。若是犧牲他們就能換來複國,敝國豈有半分不舍?」
「原來如此。」周瑜摩挲著下巴略有所思,再次追問道,「那貴國為何選擇與我東吳合作呢?」
在周瑜看來,若是越國真有實力,當是兵鋒直指會稽,攻城略地。又何必與東吳聯合剿滅山越,然後分疆裂土。
越國使臣目不斜視,冷然回應道:
「正確說來,是因討逆將軍(孫策)以及都督的精彩表現,才讓敝國做出如此選擇。雖然討逆將軍不幸英年早逝,可他的繼任者吳侯卻在都督的輔佐下迅速安定政局,使敝國不得不重新審視與東吳對抗的風險。最後得出的結論便是,敝國無法戰勝東吳,故而只能與東吳合作,因功換取封地。」
對於越國使者的誇讚周瑜一笑置之,他擺了擺手,淡然回應道:
「尊使太抬舉在下了,一切皆是兩任吳主之功。」
「鄙人所言皆是事實。」越國使臣不卑不亢,冷然道。
「既然如此,在下也實話實說。單憑尊使所言便想讓東吳分疆裂土,恐怕絕無可能。而且……」周瑜說話間,身體向前微傾,正色說道,「分疆裂土乃國家大事,在下並無資格妄作決意。尊使應該面見我主吳侯,跟他商議此事。」
越國使臣聞言卻是波瀾不驚,只聽她從容答道:
「鄙人心知單憑這些無法說動東吳分疆裂土。都督乃是務實之人,若敝國不顯示一番實力,都督絕不會做出任何決定。鄱陽境內的山越已經被敝國精銳之師悉數平定,兩日之後鄙人會帶著山越俘虜以及首領人頭再來拜見都督,屆時都督可再作決定。」
一向鎮定的周瑜聞聽此言,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畢竟這只是越國使臣一家之言,結果究竟如何,仍未得到證實。向來沉穩的周瑜斷不會因為傳言就影響自己的判斷。
「在下萬分期待兩日後尊使帶來的禮物,不過與之相比,在下更期待看到尊使所說的精銳之師。」周瑜說話的語氣雲淡風輕,彷彿與一個老熟人閑聊一般,「能悄無聲息於在下轄區之內平定山越,想必貴國精銳之師一定非同凡響。」
「精銳之師也是敝國與東吳合作的籌碼之一。敝國精銳之師在偵查敵情,秘密行動方面表現優異,鄙人相信這一定會令都督滿意。藉助敝國精銳之師,都督於戰場之上便可獲得前所未有的優勢。」越國使臣冷然答道。
慣於帶兵打戰的周瑜對於這支神秘之師甚為好奇,但是好奇心並不會影響他做出決斷。
只見周瑜微微一笑,然後語氣輕鬆道:
「不過即便尊使能夠說動在下,在下也無法回應尊使的請求。分疆裂土一事只有我主吳侯能做決定。故而在下還要提醒尊使一句,您找錯人了。」
「鄙人並未找錯人。」使臣的語氣依舊如故,「討逆將軍曾對吳侯有過遺言:『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由此可見都督對於吳侯的影響力。都督決議之事,只要向吳侯建言,吳侯必會應允。再者說來,如此兵家大事,鄙人覺得還是先找深謀遠慮的都督商議,再由都督引薦給吳侯更為穩妥。」
周瑜聞言,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名女子,她的鎮定自若外加一種讓人折服的氣質,令周瑜想起了已故好友小霸王孫策。
周瑜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名女子早已設計好了一切,任何事情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或許在智謀上,她與自己同屬一個級別。
此時周瑜竟然嗅到空氣中飄來陣陣清香,這種香味他非常熟悉,因為它與自己的夫人,名冠江東的小橋身上體香別無二致。循著香氣,周瑜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高冷神秘的奇女子,一時間竟有些失神。身上能有如此香氣之人,想必定是一位絕色佳人,不過此女那「黑洞」似的雙眸又讓人觸目驚心,難以直視,完全不能將其與美女聯繫到一起。
周瑜定了定神,主動詢問道:
「敢問尊使尊姓大名?現居何職?」
「鄙人姓姒,名真實,並無表字。」使臣不帶一絲感情,冷然答道,「現任越國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