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風來
鳳無一路下了落伽山,直接回了茶色,他下午沒課,也不用去辦公室坐著。
此時正午時分,太陽明晃晃的,有洒水車在馬路上來來回回跑著,水霧噴出,帶來絲絲涼意。
他走到街角十字路口,這裡本該是茶樓的地方變成了一家超市,人來人往,鳳無走到大門口,直接邁步進去,踏步一進來,耳邊的喧嘩聲陡然一靜,方才面前還是琳琅滿目商品的景象一下就變了,取而代之的是玥關每晚都在這裡上班的茶樓。
方才被玥關一通激將,鳳無心緒終究難平,在門口站了半響,這才繞過屏風向里走去。
鞋子在外面踩了水漬,在大廳乾淨的地板上留下幾個腳印,才走了幾步,他眼角餘光看到身後的腳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了一層霜花,四周溫度好像降下來了,仙鶴香爐的尖喙里吐出的熏香都帶了些霜氣。
鳳無沒去理會,而是走去茶房,拿了個炭盆出來,又從吧台的抽屜里拿出一疊黃紙,點燃了扔到炭盆裡面,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在炭盆前,靜待來人。
隨著炭盆里最後一張黃紙燒完,火星明明滅滅時,憑空颳起一陣陰風,掛在大廳正中央的百山圖中出現了兩人,並肩而立,兩人俱是頭戴高官帽,著一黑一白兩壽衣,面色慘白,甫一出現,百山圖中山峰之上烏雲低垂,周邊草木都結了冰,四周溫度更冷了。
陰差開路從來都是夜半時分選擇陽氣最盛的大中午上門來訪,而且來的竟然是冥府地位不低的黑白兩位陰帥,看來是有大事發生了。
「陰差大人,請笑納。」鳳無坐直身體,對著地上的炭盆做個了請的手勢,盆里火星一滅,紙灰變成了一疊厚厚的冥幣。
「上仙客氣了。」黑白無常在畫中面朝鳳無打了個千,他們身體僵硬,面目五官像是畫上去的,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更是慘白,兩人身型一致,連面目表情都是一模一樣,因衣服顏色才將兩人分辨開來。
黑無常道:「此次前來是為公事,不好煩您破費。」凡人說話都有音調平仄起伏,他說話時每個字每個音都是一樣的。
「大人從地府而來,路途遙遠,辛苦了,一點心意,還望笑納。」
「既如此,那吾等就不客氣了。」兩人對視一眼,白無常單手一揮,兩人手上各多了一疊冥幣,再看盆內,已空空如也。
「不知大人此次前來有何貴幹。」
黑白無常收下冥幣,可能是因為心情不錯的緣故,那黑的瘮人的眼珠子有了些神采,冥府這茶樓主人打過多次交道,在打點關係這點上,這位茶樓主人極講客氣,從不讓人空手而歸。
「此次吾等前來,是因為前段時間有人潛入地府無間地獄,放出一子母煞。」白無常率先開口。
「子母煞?可是異常兇險?」
「不錯,上仙應知,子母煞形成條件苛刻,乃是胎兒足月,臨盆之際,大人被人逼死或者害死,導致嬰兒一同胎死腹中后形成子母鬼,因兩者血脈相通,力量極大,又招橫死,所以怨氣衝天。」
鳳無注意到這時候他們說的是子母鬼,又聽黑無常接著說道:「說起這對母子,身世可憐,但因死狀凄慘,怨氣難消,一形成便屠了害死他們的一家十幾口人命,沾染那麼多人血之後因果纏身,怨氣最後一發不可收拾,連害了附近幾家無辜性命,最終形成了子母煞,最後驚動了陰判,親自出手才將其鎮壓在無間地獄,以消障業,這才得以消停。」
「略有耳聞。」鳳無點頭,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有人潛入地府,瞞過巡邏陰差,打開了無間地獄,放出一眾惡鬼,所幸其餘大小惡鬼已捉拿歸案,唯獨這子母煞逃了出去,此時陰間自顧不暇,吾等奉冥主之意,以求上仙相助。」
「我知道了。」鳳無點點頭,「只是找到那潛入地府的人沒有。」
黑白的目光更滲人了,他們眼白極少,眼眶中幾乎被黑眼瞳佔滿,四隻眼睛盯了鳳無半響,才陰惻惻道:「未成抓到,被他溜了,那人潛入地府的只是一句傀儡身。」
傀儡?鳳無被他們看著也不害怕,若有所思。
「還請上仙一旦找到子母煞行蹤,抓捕歸案後送入地府,吾等會親自前來押送。」
在得到鳳無肯定的答覆后,黑白無常才道:「既如此,吾等告退,冥主還等著吾等前去回話。」
「大人慢走。」
黑白無常又行了一禮,鳳無點頭受了,看著他們身形從畫中慢慢淡去,百山圖中烏雲漸漸散去,茶樓內的溫度也慢慢回升。
「出什麼事了?」東方琉璃從樓上下來,問道。
他方才在樓上打坐,突覺屋內陰寒,不比尋常,這才想著下來看看,見鳳無呆坐在堂內,面前的炭盆中只留一推灰燼。
「地府裡面來人了?」
「黑白無常前來,告訴我地府逃出一子母煞?」
「子母煞?」東方琉璃訝然,「如何逃出的?」能成煞的鬼物無一不是作惡多端的,既入地府,一定是會被鎮入無間地獄,其上各方有十大閻羅,四大閻君坐鎮,關鎖重重,怎麼可能說逃就逃出來了。
「有人潛入地府,放出眾多惡鬼,其餘都捉拿歸案,只有這子母煞跑了出來。」
東方琉璃倒抽了口氣,「善哉善哉」,吟了聲佛號,「何人這般膽大妄為,這是要挑起人間大亂么?」
鳳無卻沒有回應,不知想到了什麼,怔怔出神。
室內一時沒了聲音,窗外忽然起了一陣風,吹的樹葉嘩嘩作響。
「起風了。」東方琉璃道。
「是啊,起風了。」鳳無收起炭盆,「白嬌嬌呢?他怎麼不跟你在一塊?」
東方琉璃既然在這裡,卻不見白嬌嬌,這條蛇跑哪裡去了?
「她去哪裡我怎麼知道。」東方琉璃一臉奇怪。
鳳無比他更奇怪,「你不知誰知?」
兩人對視半響,和尚敗下陣來,「警署里有消息傳給她,說是襄城最近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她上午剛過去看看。」
襄城?襄城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