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相
「主子,他醒了。」元四從馬車中探出頭來。
元曜裝作無意的看了眼凌霞,見凌霞毫無反應,這才對元四道,「前方進城,稍作休息。」
他們已連續趕了五天路,謝琰並沒有追上來,既然燕堂風醒了,就該給他找個大夫看看。
凌霞面色嚴肅,「尋常大夫不一定有用,不如全速趕路,回到嘉峪關燕家自會請大夫給他看。」
他們絕不能在此停留,一旦被謝琰追上,脫身就不像在謝紹珽手中那般容易了。
「聽你的吧。」
凌霞微微點頭,繼續騎馬前行,一句話也沒有,神色十分嚴肅。
燕家的天下,是被傅家奪走的,這樣想著,她作為傅家子孫,骨子裡流的是傅氏一族的血,也算燕堂風的仇人了。
這樣一算雖然她從謝紹珽手中救了他一命,可傅家欠燕家的,怕是再也還不清了。
嘉峪關城外藏兵谷。
凌霞遠遠站在人群之外,眼看燕羽身披鎧甲,衝到了馬車旁,此處離城中燕家更近,所以燕夫人一早就帶著女兒在此等候。
幾個人七手八腳托住馬車上人的手臂,一身白衣剛下車就被淹沒在人群中,那人群又轉移到了駐軍的營帳之內。
幾年不見,燕羽好像比以前更黑了些,剛到之時看見棠玉挽住他的手臂,想來這二人終於修成了正果。
挺好,現在燕堂風安全送到,她心愿已了。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
凌霞轉身跨上馬背,對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元曜說道。
「不去道個別?」元曜側眼看了看北邊一望無際的戈壁,凌霞此去北狄,不出意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回這裡了。
她自己也該知道,看她看著那群人的眼神那麼專註,可卻無一人回應她,想來心思都在燕堂風身上。
凌霞搖頭,相見不如懷念。她終究是傅家子孫,繼續出現在燕夫人,棠玉,燕家任何人面前,都不合適。
「北狄有什麼好玩的嗎?」
凌霞策馬遠去,留下一句話在風中。
元曜眼神中掩藏不住的發亮,沒什麼好玩的,但是有我們。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荒涼的戈壁上,以一男一女為首的一支幾百人的馬隊,踏著漫天的黃沙,一路向北,漸漸消失在天際線。
嘉峪關駐軍的營帳之中,一名褐衣老者坐於榻上,為同樣坐著的男子把脈。
男子面色蒼白,嘴唇乾裂,眼窩之下兩道深深的青印,兩鬢白髮相比幾月之前更寬了幾分。
燕夫人在一旁抹淚,棠玉也捂著嘴抽抽搭搭。
「大夫,我家少爺到底如何。」燕羽一臉擔憂,他現在是在場唯一能正常說話的人。
那大夫站起身來搖搖頭,不肯開口。
燕夫人撰緊手中錦帕,渾身顫抖,「大夫有話不妨直說,我兒到底如何。」
燕堂風是燕家獨子,現在燕鎮南已死,燕堂風要是再出點什麼事……
「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那大夫斟酌了一番,有些話當著病患說終究不合適。
一聽此話,燕夫人明白了三分,腳下一晃,燕羽眼疾手快,雙手扶住了燕夫人另一邊手臂。
「母親!」棠玉淚如雨下。
屋裡總共三男兩女,兩個女人都在流眼淚,燕堂風反應有點遲鈍,腳下輕飄飄的,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一樣。
可燕夫人和棠玉的哭聲他卻莫名的聽得很清晰,甚至刺耳,就像兩道驚雷在他耳邊不停的響起。
燕堂風抬手按住了太陽穴,努力想讓自己忽略耳旁的聲音,同時清醒一點。
「就在這裡說。」燕堂風淡淡道,似乎有十多天沒說過一句話了,燕堂風聲音有些沙啞,講出來的話他自己也感覺十分陌生。
營帳中突然安靜下來,大家都回頭看著燕堂風,這是到這裡以來他說的第一句話。
之前從下馬車到進營帳,再到燕夫人,棠玉和燕羽輪番問他話,他都是雙目無神,似乎聽不到聲音,也不會說話。
這時突然聽他開口,燕夫人已經有些呆愣,片刻之後,淚如雨下。「那就在這裡說,我兒,到底如何。」
燕夫人一字一句,字字痛心,曾經最讓她驕傲的兒子,像是金陵世家中一顆閃耀的明珠,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樣子,燕夫人悲傷得不能自已。
「令郎久郁成疾,本就傷了根本,看得出來之前也被別的大夫開藥調理過,若是能一直堅持,過幾年身體也可恢復如初,可就在這種時候,令郎心脈再次受損,五內皆傷,依據老夫的經驗來看……」
說到這裡,那大夫欲言又止,把帳中所有人臉色都看了一遍。
「說下去。」燕堂風又說了一句話。
一聲長嘆,那大夫一臉肯定的對著燕夫人道,「令郎,恐怕活不過十年了。」
燕夫人一陣心慌,天旋地轉,「那可有調養之法?」
大夫搖頭,「請恕老夫醫術不精。」
棠玉瞪大了雙眼,滿臉震驚,大哥怎麼會變成這樣。
燕堂風聽到自己命不久矣,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眼皮都沒抬一下。
正在燕夫人絕望之時,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帳門口傳來。
「我有辦法。」慕容朗一掀布簾走了進來,之前他就一直站在外面。
把燕堂風接到這裡,本也是他的主意,從燕羽一開始對他提到燕堂風這個人,提到燕家,原本眼神明亮的慕容朗眸子就像沉入了深不見底的大海里。
「將軍?」燕羽沒想到慕容朗會進來,本燕羽來跟他提起這件事,是想離開這裡,嘉峪關已經不安全了,他打算帶棠玉和燕夫人離開這裡。
可莊主曾要他發誓,一輩子不能離開慕家軍軍營。
在慕容朗追問原因之下,燕羽便說出了他原是金陵燕家之人一事,是奉命參軍,以及燕家現被誣陷是前朝之後的一系列事情。
慕容朗平日里對燕羽還不錯,燕羽也就拿他當個真正的兄弟,既然是兄弟,這些話告訴他也無妨,慕容朗不會做出有違道義的事。
果然,慕容朗聽完此事,不但沒有馬上與燕羽劃清界限,反而提出把燕堂風帶到慕家軍軍營,順便把燕夫人和棠玉都接過來,這樣也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我有辦法救他,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慕容朗明明是在提條件,可神態和語氣都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
燕夫人似乎預料到事情的發生,腳下再是一晃。
「什麼條件。」燕羽試探著問道。
慕容朗突然單膝跪地,朝著燕夫人就是一拜,第二拜是對著燕堂風。
「慕家軍第六代將領慕容朗,愧叩主子。」
棠玉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燕堂風,又看了看燕羽,兩人都不像知道什麼的樣子。
只有燕夫人,仰頭默默流淚,須臾之間,恢復了鎮定,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慕容將軍起身吧,慕容將軍是朝廷命官,我們受不起你這一跪,也不是你的主子。」
慕容朗低頭,「慕容家背信叛主,罪本當誅,這麼多年來苟活於嘉峪關,就是在等待贖罪的一天。」
一百年前的洛陽,傅氏開國皇帝兵不血刃就拿下洛陽,全都拜當時洛陽的守軍慕家軍所賜。
慕家軍手握重兵,是皇帝心腹,可卻繳械投降,開城門迎新主,導致燕家王朝幾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燕家皇族各自流落,這些年來被傅家絞盡腦汁的追殺,唯有當時的太子一脈,一直不聽有歿去的消息。
為此,慕容家世代忍辱負重,據守嘉峪關,當時開城門的慕容家家主還立下重誓,慕容家子孫後輩,歷代家主,只要培育出新的接任人,必須自戕於五十之前,以慰先主。
直到主子現身,帶他們拿回燕家天下。慕家軍不是朝廷的慕家軍,而是燕家的慕家軍,這麼多年來鎮守嘉峪關,只當為燕家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也為有朝一日,燕家新主復辟天下,他們能第一時間奉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