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話可說

一家酒樓的雅間之內，凌霞靜靜的坐在桌子跟前，看著眼前騰起白霧的清茶發獃，白瓷杯中青色的嫩葉在滾燙的開水中打轉。

桌子對面一男一女，男的冷著張臉，彷彿下一刻就要殺人，女的四五十歲的年紀，神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麼。

雅間里放著一張山居秋葉圖的屏風，燕羽和剛剛趕來的元四都守在門外。

凌霞的視線跨過桌面看了會兒那屏風上漫天飛舞的黃葉，記憶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南崮山。

那年的南崮山有金黃的葉子與湛藍的天空，還有一群群飛過的大雁。那時的她只有十一歲，雖然剛剛經歷了家破人亡之痛，可畢竟是個孩子，身上還沒有太多的負擔？

如果一個人什麼都可以忘記，那每天都是一個新的開始，這樣該有多好。

凌霞輕呵一聲，在靜無一聲的房間里激起一點波瀾。

元曜袖子下的手重重按了按桌子，可終究還是沒有站起來，而且始終不敢看凌霞的眼睛。

「多年未見，夫人，容顏依舊。」

斟酌了很久，凌霞才想出這個稱呼，因為現在坐在她對面的這個人的身份，是北狄的太后，元曜的繼母，而不是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鎮國王妃，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和鎮國王府的幾百口人，和郡主傅凌朝，一起死在了那場謀反帶來的罪名中。

對面的婦人淡淡的點了點頭，「你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一句話問的凌霞一聲輕笑，伴隨著笑聲的是眼角滑過的淚水，可她怎麼可以哭。

她的母親，當年詐死棄她而去，多年後重逢的今天，居然只是面無表情的問她過得怎麼樣，就差問一句你怎麼還活著了。

凌霞背過身去站了起來，假裝去看靠圍欄外大街上的風景，這樣他們就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過得還好。」凌霞仰天，語氣雲淡風輕。

只是臉上不受控制的顫抖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元曜看著凌霞單薄的背影和微微抖動的肩膀，很想走過去抱住她。

他知道她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每當她難過的時候，總是會背過身去不讓他看到，其實臉上哭的稀里嘩啦的。

可是他不能……

「嗯，你的事情我聽曜兒說過了，這些年你們一直在一起，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你如今長到這麼大了，可以獨擋一面了，我也算沒有愧對你父親。」

凌霞聽著背後傳來的聲音，心裡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這個重逢，比她想象中殘忍太多了。

她想象中的重逢是，母女二人抱頭痛哭，然後她一邊哭一邊問，母親當年為何要拋棄她，而母親則會心疼的摸摸她的頭，向她解釋，說她當年是有難言的苦衷的，她那麼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然後她諒解她，他們澄清一下當年的誤會，也許傅景淵是騙她的，是胡說。

凌霞曾經多少次在夜裡想過，當年也許就是父親謀反，母親和她都是被牽連的，如此，她就還有一個至親至愛的人還活在世上，她就不算孤獨。

可事情終究事與願違，現在這個場景，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唯一感到奇怪的，不過是元曜的態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