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刑部有請
「房駙馬,這願者上鉤...」
鄒應龍臉頰微紅,捧盞輕呷一口溫茶,喃喃道:「何時上鉤?馬上就要當值了。」
「御史今日還打算當值?」房遺愛夾了一筷鰣魚,悠悠挑著魚刺,笑道:「今日就歇息一天吧。」
鄒應龍苦笑一聲,看了看房遺愛,又掃了薛仁貴一眼,搖頭道:「御史台茲事體大,彈劾上書萬不能改。」
薛仁貴輕呷一口西域美酒,嘟囔道:「鄒兄,為何要見天彈劾?難道不怕樹敵過多?」
「御史台十餘年來做的便是彈劾,當得也是奏本的差事。若是不彈劾、不奏本,要御史台何用?」
聽過鄒應龍的話兒,房遺愛微微點頭,「鄒兄所言不差,人盡其才,才盡其用,御史台鐵骨擔當,可稱肱骨。」
「既然駙馬明白,那鄒某先行告辭了。」鄒應龍飲罷杯中美酒,起身便要離去。
見狀,房遺愛連忙制止,「鄒兄,請慢。煩勞再等一刻。」
「快當值了,我要回家換官衣官帽,不然來不及了。」鄒應龍微微擺手,拱手說:「駙馬,就此別過。」
鄒應龍如此著急離開,一來是惦念御史台的公務,二來則是置氣房遺愛不將那「願者上鉤的魚兒」告知自己,兩者合一處這才催生了他離去的念頭。
看破鄒應龍的心事,房遺愛苦笑一聲,拱手道:「鄒御史,老兄!既然老兄想知道這魚兒是誰,房俊但說無妨。」
「哦?」鄒應龍果然被說動心思,停下腳步,轉身道:「還請駙馬明言。」
「此人...上山下今。」
「上山下今...是個岑字。」
「雙木中夾著一個予,足踏一顆心。」
「雙木夾著一個予...懋?」
鄒應龍微微沉吟,隨後臉上的酒暈瞬間消散,指著房遺愛道:「岑懋!」
「不錯,正是此人。」房遺愛對鄒應龍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喃喃道:「此人人品如何?」
「人品?」薛仁貴嘟囔一聲,「不知道,小弟沒有跟岑懋打過交道。」
鄒應龍深知房遺愛是在詢問自己,他掌管御史台已久,對於在京官員的底細可謂門清兒,對於察院更是重點照顧。
「岑懋...此人與其同僚甚為相似。」鄒應龍目光看向房遺愛,喃喃道。
「同僚?御史是說在即墨城被霸林立斬的蔡少炳?」房遺愛請岑懋坐下,捧盞飲了一口溫茶,手撫下頜道。
鄒應龍坐回原位,點頭說:「此人無蔡少炳之才,但心機卻是更甚幾分,尤其是狠毒程度,對察院詔獄犯官用刑可謂慘絕人寰!」
「哦?如此說來,察院中的酷刑胥吏後繼有人了?」房遺愛與薛仁貴對視一眼,打趣道。
鄒應龍點頭道:「不錯,但今日他應當在察院當值,聽說昨天還被駙馬刁難了一番,他眼下能願者上鉤?」
「再者說他上的什麼鉤?吞鉤香餌又是何物?」鄒應龍問完,目光直對房遺愛,想要聽他給出怎樣一個答覆。
房遺愛輕笑一聲,「請老兄稍等片刻。」
鄒應龍被房遺愛勾起好奇,嘟囔道:「下官論才學比不過駙馬,只好用笨人的方法試試了。」
薛仁貴眉頭微皺,喃喃道:「何為笨人的方法?」
「傻等!」說完,鄒應龍朗笑一聲,舉杯道:「請!」
房遺愛捧盞對飲,心道:「這條魚兒,怕是在玩火,可惜是飛蛾投火...自燒身!」
正如房遺愛所料,岑懋處在五鳳樓邊角處的雅間之中,手拿火折,喃喃道:「到時候了,去通知三處人等!」
隨從喃喃點頭,面帶憂慮開門走了出去。
「一五、一十、十五。」
岑懋眼望雅間中的銅壺滴漏,喃喃道:「一,二...」
「三」字還沒說出口,正當岑懋伸手拔掉火折帽蓋兒的同時,雅間房門忽的被人打開了。
「怎麼回來了?」岑懋眼望去而復返的隨從,不悅冷哼一聲,可當他看到隨之而來的商賈後,臉色立時大變。
岑懋迅速將火折藏在身後,負手道:「爾等是何人?」
四名商賈走進雅間,關上房門后,微微一笑,一人道:「岑御史,怎地不曾當值?」
「你們是誰!」岑懋聞言大驚失色,斥道:「爾等竟敢跟蹤朝廷命官?」
「十餘年來我等幹辦的便是這樣的差事!」
說完,四名商賈對視一眼,兩名一左一右向岑懋撲去,另外兩名則分別守住了房門和那名早已被擒住的隨從。
「爾等究竟何人?!」岑懋手中火折被搶,隨即被按到在地,怒聲道。
一名商賈手持火折,彎腰從桌椅下撿起一把酒葫蘆,打開葫蘆蓋兒嗅了嗅,點頭道:「是火油。」
聽聞葫蘆里裝著的正是火油,按著岑懋的商賈道:「御馬監禁軍!」
「禁軍?!」聞言岑懋大驚失色,短暫的驚詫過後,他隨即明白了一個事實,五鳳樓著不起來了!
「我與御馬監鳳廠公乃是...」岑懋告饒的話剛說一半,身後便被禁軍重重打了一拳。
禁軍啐了一口唾沫,冷聲道:「休要胡亂攀扯,到了詔獄再行畫供不遲!」
「你們這幫番子!」岑懋疼的呲牙咧嘴,喘著粗氣道:「詔獄?察院乃是本官的...」
話音未落,岑懋又遭到了以及鐵拳,「本官?你還敢自稱本官?犯官!」
「犯官?」岑懋冷笑一聲,仗著鳳承東和長孫無忌這二位撐腰,有恃無恐的道:「你們有何權利革去本官的冠帶?」
說完,岑懋心想,「皇城內有鳳廠公,中書省外有長孫丞相,我何懼之有?!」
「哼,我們沒資格!」禁軍冷笑一聲,「有人有資格。」
禁軍將岑懋從地上拎起,對同伴道:「房駙馬應當在二樓的雅間之中,你快去一一叫門,請示駙馬。」
「駙馬?房俊?他來了?!」岑懋聞言變臉變色,「房俊怎地會來?休要唬我!」
禁軍將火折和火油葫蘆蓋上蓋子,冷笑道:「說不說由我,信不信在你。實話告訴你,駙馬昨日已在御馬監調來三十名禁軍,為的便是抓你這放火犯事的賊官!」
「不可能,御馬監?他房俊手眼通天不成?怎地可能調出禁軍?!」岑懋目光獃滯的搖頭道。
禁軍懶得跟他廢話,示意同伴打開房門,隨即壓著岑懋和他的隨從快步走出了雅間。
與此同時,另外三座雅間之中的岑懋同夥也被一一揪了出來,眾人被按在座椅上,饒是動靜不小,卻也沒打擾到正在聚精會神關注辯論的試子和生員。
「駙馬,這已經兩刻了。」鄒應龍苦笑一聲,拱手道:「下官要回家換官衣官帽了。」
「御史,請稍待。」房遺愛含笑道:「好音片刻就到。」
「片刻...這都多少個片刻了。」鄒應龍沒好氣的嘟囔一聲,正要說些旁的,雅間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一條縫隙。
禁軍認清房遺愛的面容后,緩步走進雅間,關上房門道:「駙馬。」
「辦好了?」房遺愛嘴角上揚,起身道。
禁軍抱拳拱手,「幹辦好了,岑懋等人皆以擒獲!」
「可有贓證?」薛仁貴起身問道。
「火折四把,火油葫蘆八個!」禁軍從懷中取出火折,抱拳道。
聽聞此言,鄒應龍變臉變色,拍案而起道:「什麼?火折?火油葫蘆?他岑懋要做甚?放火不成?!」
「御史,你我去見見岑懋?」房遺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鄒應龍、薛仁貴緩步走出雅間,齊步走到了岑懋面前。
「岑御史,別來無恙啊?公文可曾補好?本官與你批紅?」
看著神色狼狽不堪的岑懋,房遺愛冷笑道:「本官問你,御史為何不答?」
「呸!房俊,你無端構陷,還在此處...」
岑懋話說一半,只聽鄒應龍暴喝一聲,「岑懋,贓官!你等著,本官這就上本彈劾與你!發動御史台聯名上表東宮!」
說完,鄒應龍負氣對房遺愛拱手道:「房駙馬、薛主事,下官先行一步!」
「鄒御史慢走。」房遺愛送走鄒應龍,眼望岑懋拱手道:「岑御史,御史台要彈劾你。」
「彈劾便彈劾!我察院還怕區區御史台?」話雖如此,岑懋心中卻是膽戰心驚。
雖然他並不怕御史台彈劾,可眼下被禁軍捕獲,卻與被巡城官兵擒住大有不同,加之三十名禁軍乃是房俊從御馬監提調而出,想要串供解脫怕是沒有可能了。
事到如今,岑懋只得將希望寄托在長孫無忌與鳳承東二人身上,希望丞相恩師與鳳廠公能幫忙周旋,免得自己慘遭囹圄之苦。
見岑懋肉爛嘴不爛,房遺愛輕笑一聲,對禁軍道:「諸位,可願為房俊作證?」
「此乃我等職責,駙馬莫要多禮。」禁軍齊聲答道。
「好。」房遺愛含笑點頭,轉而看向薛仁貴,正色道:「薛主事,還不快去刑部堂取批票和捕牌來?」
薛仁貴心領神會的拱手道:「我這就去!」
四弟走後,房遺愛看向閉目不語的岑懋,嘴角上揚道:「岑御史請吧?刑部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