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捶打

第13章 捶打

「如果忍不住,老夫可以讓你休息一會。」張淳風看著跪在地上的道禪,雙手背後,笑著說道。

此時道禪披頭散髮,衣衫襤褸,全身上下皮開肉綻,身上破舊的衣服上全是鮮血,讓人視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道禪咬著牙,雙手撐著地面,搖晃著站起身,冷冷看了張淳風一眼,低聲吼道:「費什麼話,再來!」

張淳風笑了一下,開始揮拳:「老夫原本也是一個打鐵匠,四十之前,老夫只會輪錘打鐵。雖然沒什麼大用,但是日日的炭火灼燒,再加上砸鐵的辛苦,讓老夫擁有一個強健的體魄。也幸虧如此,老夫後來的武道進境如此之快。道家所說身體乃是天下最大之府庫,說的一點沒錯。所以老夫教人習武,定會將之當做生鐵一般敲打,所謂體不健,而根基不穩。小子,接拳。」

張淳風拳含內力,一拳砸下,道禪一手推著一臂,擋住張淳風的一拳,只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道禪緊咬牙關,張淳風則甚是滿意。化拳為掌,抓住道禪的胳膊,一把將他提起來,抬腿踢向他的胸口,道禪噴出一口鮮血,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張淳風看著昏過去的道禪,將他丟在地上:「給他止血,療傷。」

張淳風話音剛落,從一旁走來幾人,開始給道禪診斷。

其中一人惴惴不安,小聲對張淳風說道:「老祖。」

張淳風沒有說話,看了開口的大夫一眼。那大夫惶恐之至,急忙閉口不言。

「有什麼話,儘管說。」

聽到張淳風問話,這位大夫才敢繼續說道:「哦,是這樣,老祖,此子筋脈受損,五臟六腑也受波及。如果再這樣苦修下去,恐怕會傷及性命。您看,是否可以…」

「可以什麼?」張淳風瞪著那位大夫,此人連連謝罪,不敢再說。

張淳風看了一眼道禪,隨即說道:「不要管老夫怎麼做,你們只需要醫治好他,若是此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就自行了斷了吧。」

此話一出,那些大夫一個個面露苦澀,互相對視一眼,嘆了一口氣,就去商議如何醫治道禪。對於張淳風的話,他們只能唯命是從。

等到道禪醒過來,落晴坐在他身邊,雙眼通紅。而慕容亦溫則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道禪。

道禪想要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纏滿繃帶,動彈不得。他瞪著慕容亦溫:「王八蛋,你怎麼還沒走?」

慕容亦溫笑了笑:「這話可著實冤枉我,我也想走,可是你師父他不放人。要不你去和老前輩商量一下,我還得回萬通閣復命去呢。」

「滾!」

道禪一生氣,身上傷口崩裂,他咧著嘴。落晴看到道禪吃痛,急忙按住道禪:「大哥,你別亂動,小心傷口。」

道禪看著落晴,隨即咧嘴一笑:「別擔心,那老頭兒可捨不得我死。再說既然他想教,小爺就學,不學白不學。」

「嗯嗯。」落晴一邊擦著淚,一邊點頭。

看到落晴如此擔心自己,道禪轉而問道:「給大哥講講,這些天在斷劍山過得怎麼樣,那幫鐵匠沒有將小晴子拉去打鐵吧?」

落晴噗嗤一笑:「他們想讓我去,我還不去呢。大哥不要擔心我,我這些天挺好的。」

「那就好,既然人家要留咱,咱就不要客氣。想吃啥,想做啥,儘管提出來,他們要是不同意,你就鬧,別怕,誰敢為難你,大哥幫你教訓他。」

落晴點點頭。

道禪一拍額頭,對著慕容亦溫問道:「怎麼只見到你們兩個,不通呢?」

「難道把我們兩個留在這裡還不夠?我已經讓斷劍山的人將不通送下了山,畢竟在斷劍山多有不便,並且張淳風的事也不宜讓太多人知道。」慕容亦溫緩緩說道。聽到不通已經下山,道禪這才安心,總不能因為他一個人,把所有人都困在這裡,雖然慕容亦溫他不擔心,想必慕容亦溫想走,沒人會攔著他,之所以留在這裡,無非是因為落晴沒人照看,他放心不下。

道禪躺在地上,想著這些天來的日子可是著實不好過,比他當年被莽子給捉去做奴隸有過之而不及。唯一不同的是,在這裡不用每天提心弔膽,擔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明日。

雖說張淳風要教他功夫,可是這麼久過去,張淳風根本沒教什麼。唯一做的,便是每日被張淳風捶打。張淳風次次以內力揮拳,日日鞭打自己。道禪已經知道,張淳風都將力道拿捏的恰到好處,可畢竟是地仙境,那一拳拳,與普通武夫揮出的完全不同,雖其貌不揚,好無力道,可打在道禪身上,如同奔雷炸鼓,讓道禪痛不欲生。

就算事後,張淳風會找人來給自己療傷,可這期間也給他不過一日的喘息時間,接下來又是不斷反覆的捶打。

「行啦,你們在這裡也無用,先回吧。」道禪看著落晴。如果當日張淳風不以落晴的性命相威脅,他早就和那老傢伙拚命,哪還會忍氣吞聲遭這份罪。

「半愣子,替我照顧好小晴子,如果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我之間的賬可不是幾頓飯能了事的。」慕容亦溫知道道禪說的是真話,當年一同落入蠻子手中做了奴隸,只因同行中有一人出賣,使得他們當中一人被蠻子一刀捅死,道禪當晚就用拳頭活活將那個比他們大上好幾歲的少年打死。

「放心吧。」

看著慕容亦溫與落晴離開,道禪調整氣息,再次有規律的吸氣吐氣。

「這《十八停》,是誰教你的?」張淳風的聲音在山洞中響起。

道禪吐了一口濁氣:「我師父。」

張淳風沒有再說話,他當日所說道禪的師父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並沒有開玩笑。當他見到道禪第一眼,就看出道禪雖然武道境界不高,但是底子深厚,絲毫不比那些急於提升境界的黃庭境界的武夫差。道禪出手時,動作簡單,並無變化奇特之處,但出拳帶風,內含勁道,可謂是打出了拳腳的精髓。

而他的呼吸之法,張淳風更是不陌生,正如他所說的,名叫《十八停》。練拳的都知道,一人若想鍛煉肉身,那麼氣息最為重要。呼吸間,正是丹田內力行走之時,此時若想控制身上內力,就要仰仗氣息。氣息之法越是精妙,便能讓內力在全身行走,形成周天之勢,生生不息。民間所說「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有些高手過招,為何越戰越勇,毫無頹勢,就是因為那一口氣。

有的武夫,還把此招化為招式,如同佛門中的「大梵音」,能蠱人心魄,震碎敵人骨肉,隔十里而殺人。《十八停》在一般武夫之中是無人知曉,大概就沒幾人能夠識得。除道禪以外,張淳風只見到一人用過,而那人就是一個道士。那個道士境界之高,怕是連風帝先都有所不及,只不過道士一心修道,不問江湖之事,不爭武道高低,當年張淳風也受此人大恩。

「你不想跟我習武,為什麼還要答應我?是因為那個書生,還是因為那個女娃娃?」張淳風坐在那塊青石之上,提著一壺酒。

道禪看著張淳風喝酒,實在眼饞:「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晚輩來陪前輩喝上兩口。」

張淳風看了看手中的酒壺,哈哈一笑,手一抖,酒壺丟向道禪,道禪接住酒壺,仰頭喝了一口,嘖嘖嘴,很是享受。

自從道禪來到此處,就沒見過張淳風出過這個山洞,雖然有時候他感受不到張淳風的氣息,也只不過是因為他刻意隱藏而已,看來張淳風自囚於此的說法一點沒錯。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道禪隨意說道。

「沒有。」

「那前輩又為何多此一問。既然沒得選,為什麼不學?」

「說的挺對。小子,既然你已經隨我習武,那老夫有些事得告訴你。老夫這輩子除了你沒有正式收過一個徒弟。」

「我也不是你徒弟。」

張淳風繼續說道:「除了你,老夫雖然沒有一個正式的弟子,但還是有三個算半個徒弟之人。一人我教了他拳腳五年,不過他眼見短淺,與當年的老夫一樣,沉迷於天下第一,不知反思,雖然也到了地仙境界,但武道也就止步於此。還有一人,是老夫當年餓的雙眼發昏之時,分了我半碗稀粥的小乞,我傳他四招。最後一人,是老夫不願提及之人,投身朝廷,做了一條看門的狗。所以,日後你若是有機會和他們動手時,就把他們的功夫廢掉。」

「為什麼?本事雖是你教的,那也是別人憑自己本事學的,憑什麼廢掉他們的功夫?」

張淳風看著湖水,眼神深邃:「因為老夫一生所走之路錯之又錯,不想他們再如老夫一樣。老夫當年也是一時興起,教他們功夫,但是現在看來也不知是對是錯。」

經過這麼多日子的相處,道禪和張淳風說話已經隨意起來:「老頭兒,是不是有一日,也會有人找上我,說你腦子又犯渾,後悔教我武功,然後廢掉我武功?」

張淳風雙目一閉,不再說話。

第二天,道禪還沒睡醒,張淳風一把將他抓了起來,揮拳就打。道禪頭腦一蒙,抬手相迎。

「拳腳好練,門道難練。老夫打你並不是單純為了鍛煉你的肉身。每挨一拳,你要體會其中的拳意,手法和力道。所謂天地有方圓,練武化天地。老夫如此反覆,敲打你三個月,自己能參悟多少,那就看你的悟性與運氣。不要試圖用眼睛來看,正是人們太相信看到的東西,才會忽略真正重要的東西。」

「這一招叫做仙人扶鼎。」張淳風大喝一聲,變拳為掌,在道禪輕輕一壓,道禪只感到身上猶如電擊,腿腳一軟就要跪在地上,道禪緩緩閉上雙眼,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感覺。

張淳風見道禪若有所悟,隨即又拍一掌:「仙人再扶鼎。」話音一落,張淳風抓住道禪的肩膀,將他提起,伸手又來一遍,這次道禪的感覺更清晰一分,他忍住喉嚨中的鮮血。

「再來!」

張淳風如法炮製,道禪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張淳風袖子一揮,鮮血灑向他處。道禪擦了一下嘴角的鮮血:「果然有意思。」

「哦?」張淳風微微一笑:「給我一拳試試。」

道禪撐著牆面,艱難站起身,看著張淳風:「仙人扶鼎,何須身動?」

說著他大手一揮,拍向牆壁,牆壁什麼都沒發生,道禪卻已經昏了過去。突然「撲通一聲」,湖面濺起一個水花,山洞頂掉落一塊巨大的岩石。

張淳風滿意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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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本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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