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跳樑小丑
楊清音笑容微僵,這大庭廣眾之下,進出的貴女繁多,沈蓉這番話不知要落入多少人的耳朵,楊清音看著沈蓉狀似無辜的目光,神色陰沉了幾分,淡淡說道:「這我倒是沒聽祖母提過,只聽說蓉妹妹和金夫人身子不好,不便上門探望。」
沈蓉半垂著頭,手裡攪著手絹一副委屈的模樣說道:「我與娘親數次想跟著大伯母回府探望,可、可是大伯母總是百般推辭,母親她又不好私自回府,愁的身子染病,人都消瘦了幾分。」
沈若華面色驟冷,輕笑了幾聲說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與蓉兒同在一府居然對此事一無所知?金姨當真是逞強極了,我每每在祖母院子里看見金姨,都是一派珠圓玉潤的姿態,真是半邊沒瞧出身子不爽啊。」
沈蓉抿了抿唇,半點不虛的說道:「母親是不願讓大伯母為難的,畢竟母親出身太過尷尬,平日里伺候大伯母伺候慣了,也不敢忤逆大伯母的意思,只是明日大伯母回府省親,不知姐姐可否求求大伯母帶上母親,我實在不願再看到母親傷心失落,日日以淚洗面的模樣了。」
沈蓉眼眶微紅,叫過往聽戲的眾人都紛紛生了幾分同情之意,唯有楊家兄妹面如土色,心裡暗道金氏母女當真是心大了,居然敢在如此場合暗諷楊似梅欺壓她二人,當真是不知所謂!
便在眾人感慨金氏的孝心時,站在楊清音身側的沈若華意味不明的嘆了口氣,看沈蓉的目光帶了些許責備之意,開口道:「蓉妹妹,我本不願談及此事,可看蓉妹妹亦受了金姨的影響,便覺得此話還是不吐不快。」
沈蓉微微一愣。
「金姨原是我母親身邊的丫鬟,生父乃是太師府的管家,管家為了救祖父被毒廢了一雙腿,祖父念著管家這麼多年的苦勞,特意在京城給管家買了個小宅子住著。」
沈若華苦口婆心,逐字逐句的講,「那宅子離侍郎府不過半個時辰的車距,可這十幾年來,我不曾見過金姨有一次回家探望卧病在床的親生父親,倒是我母親念在她年幼時管家的看護時常帶我前去探望。」
「我不禁要問問蓉妹妹,這金管家到底是金姨的生父還是我娘的生父?金姨既然為了不能前往太師府探望祖母而卧病在床,如何能這麼多年看著生父卧病在床,甚至身亡都一次不曾前去?」
沈若華堵死了沈蓉所有的去路,目光如炬的盯著她。
沈蓉傻了眼,聽得一陣迷糊,她可從未在金芳口中聽到過生父生母的事,她一度以為金芳是被賣進的太師府。沈蓉承受著四面八方朝她隱射而來的隱晦目光,內心叫苦不迭。
楊清音則別過頭,努力藏著面上的笑意。眾人幾乎都信了沈若華的話,可她身為太師府的小姐,對金芳生父的事可是清清楚楚,那管家哪裡是因為護主才被毒廢了腿,分明是因為背主,才被楊太師打廢了腿。
楊似梅為了維護金芳,才留了管家一條性命,將人囚禁多年。
可楊家人從不曾想到金芳如此狠心,管家離府後,她便一直往楊太師和楊老夫人的面前湊,一次都不曾去看過管家,楊老夫人看出金芳是個不好拿捏的,便想在楊似梅出嫁前,先把金芳嫁出去,免得日後被她撬走了牆角。
故而在金芳提出與沈正元兩情相悅時,痛快的把人認作義女嫁了出去。
沈若華得知此事,還是前世從楊清音那裡聽來的。
沈蓉對此事一無所知,憋紅了臉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嚶嚶哭泣兩聲留下一串眼淚。
「我、我從未聽母親提及過此事,我、我……」
沈蓉別無他法,只好先將自己摘了出去。
沈若華嘆息著拍了拍沈蓉的頭,「我身為小輩不可對長輩妄議什麼,只是母親對金姨和蓉妹妹一片真心,我不想金姨和蓉妹妹誤會母親,你可懂我的苦心?」
沈蓉恨透了沈若華的「口不擇言」,還不得不扯出一抹笑容,咬著牙應了聲。
楊清音看沈蓉吃癟心裡不停拊掌叫好,笑著拉過沈若華,「好了好了,既然都說開了,那這大好的日子就別苦著臉了,再不進去便要錯過開宴的好時候了。」
楊清音和沈若華并行走進丞相府內。
相府的晚宴是男女不同席,隔了一堵牆分別在兩個院落之間,楊景恆囑咐了二人幾句,便與相識的同僚去了邊上的院落。
楊清音和沈若華三人剛在席上落座,便有個丫鬟快步走了過來,俯身對沈若華道:「沈姑娘總算是到了,我們小姐在廂房恭候沈姑娘多時了,還請姑娘隨奴婢來。」
沈若華笑著起身,「表姐先坐著,我去看看雲錦。」
沈若華走後不久,坐在楊清音身後的沈蓉也悄無聲息的站起身,領著杏仁離開了院子。
……
丞相府沈若華十分熟悉,前世種種湧上心頭,沈若華不由唏噓,那時有多麼親昵,便顯得那親昵后的背叛有多麼可笑。
丫鬟引著沈若華走進白雲錦的院落,到了廂房門外,丫鬟便高聲呼道:「小姐,沈姑娘來了!」
沈若華步子飄忽的走進廂房,白雲錦正坐在妝台前,言笑晏晏的看著她:「總算來了,可叫我好等呀。」
沈若華盯著白雲錦看了半晌,緩緩走上前,白雲錦側過身子看她,開口問道:「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怎麼,我聽說你和府上庶女發生了衝突,將沈老夫人都給氣倒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老奴聽說是為了一對翡翠鐲。」站在白雲錦身後替她挽發的是她的乳母周嬤嬤。
「當真?就為了一對鐲子?華兒你怎麼如此糊塗。」白雲錦目光飄忽,瞥向沈若華露出寬袖的半截皓腕,「不會就是你手上這一對吧!你將鐲子從庶妹那兒偷過來的?」
沈若華不動如山,白雲錦的話在耳畔響起,竟生了兩道音色,不約而同的疊加。
前世便是如此的問話。
那時她沒能得到那一對翡翠鐲,跪傷了身子還被沈蓉強拉著來了丞相府,她被沈蓉蠱惑,戴了沈蓉從沈宜香的住處偷來的一對翡翠鐲。她本就心虛,被白雲錦點破,更是什麼都交代了。
沈若華如此想來才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當年怎麼就沒有懷疑白雲錦。
分明鐲子是盜來的,是自己親口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