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燭火搖曳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于都縣,醫館。
夜色昏暗,屋外冷風習習,屋內點著燭火,散發著微弱的亮光,聶琰躺在床榻上,神情獃滯,精神萎靡不振。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這個世界,胸口隱隱傳來的刺痛,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本,他只是在平凡世界,催死掙扎的一名低層白領,終日兩點一線的生活,和枯燥無味的工作,早就吞噬磨滅了他對生活的追求。
每天披著不同的面具,面對同事、領導、朋友……上班裝作積極熱情,下班關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內,等待第二天太陽高升。
這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生活,他早已身心疲憊。
偶爾下定決心,想要擺脫困境,卻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世界那麼大,想出門走走,錢包也總是持反對意見……生活過的讓他咬牙切齒,為何不讓自己開心一些?
和銀行卡內為數不多的餘額思想爭鬥數日。
想著在人山人海的十月黃金周,去一次平日里只能在朋友圈或者微博上,看別人分享心得的旅遊景點,來一次肆意的放縱……沒想到,卻成了人生最後的旅途。
一連七天,暴雨連連,也不知道是施雨的龍王打了瞌睡,還是雨神也趁著節假日四處遊盪。
旅途,卻異常糟心。\0
這還沒完……旅遊大巴,在返回的山路間行走,還遇上了該死的泥石流……等他迷迷糊糊中醒來,已經換了一副軀殼。
名字沒變,身份卻天差地別。
他嘆了口氣,宛如一個大字,平躺在床榻上,目光依舊顯得獃滯,怔怔的看著床梁頂端。
幸運女神的車尾燈,他都看不到。開局就重傷躺在床榻上了,也不知道這一次重來,是好是壞?
聶家是書香門第世家,祖上全有功名在身,聶琰也算不負眾望,苦讀寒窗十年,二甲進士,任職正七品知縣。這次升遷於都,名義上是平調,實則是高升。
若非遇上凌家惡徒,確實是一件幸事。
可憐還在路上奔波的聶母林氏,還未得知,聶琰已經身遭不測,眼下活著的,已經是披著同一副皮囊的另外一個人。
既來之,則安之吧!
他側著腦袋,視線從天花板移向別處,這是一個類似於電視劇中看見過的古代房間,房間當中放著一個如意圓桌,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光澤也略顯暗淡,看來不是什麼值錢的好貨。
牆邊還有幾個圓墩方凳,和一個雕花的木質頂櫃,上面的花紋比較複雜,他細細看了幾眼,也認不出是什麼名堂。
他掃視了一圈,眼睛有些乾澀,喉嚨也像冒了火一樣難受……
這時,兩道聲音,從門外刺進他的耳膜,阻止了他無休止的胡思亂想。
「師傅,聶大人他?」
「聶大人的身體異於常人,心在右邊,左胸那一刀,若換成其他人,早就死了。」秦道禾的聲音略顯遲疑,語氣中也帶著倦意,
「而他,只是受了皮肉之傷,氣血虧損太多,才導致昏迷不醒。」
他乾咳兩聲,面色潮紅,慕寒眼中頓時露出急色。為了救治聶琰,他不僅費盡心神,舊疾似有發作的跡象。
秦道禾三十有五,終日一襲白衣,十年前孤身來到於都,行醫救人,深受平民百姓愛戴,膝下無子無女,慕寒是他唯一的徒弟。
慕寒的醫術雖難登大雅之堂,拳腳功夫卻尤勝秦道禾當年,小小年紀,內力卻渾厚異常。
「師傅,你的身體?」目光落在秦道禾花白的頭髮上,慕寒眼中的愧色更濃。
得知慕氏被陷害入獄,秦道禾便不得停歇,假借為縣衙總捕頭號脈為由,帶著慕寒打探虛實,才得知知縣劉青山在七日之後卸任。
新上任的知縣聶琰是為難得的好官,兩人這才馬不停蹄的趕往周寧縣,結果正好撞見差點被活埋的聶琰。
倘若秦道禾因此事舊疾複發,慕寒自覺難辭其咎。
「無礙。」秦道禾擺手輕笑。
慕寒鬆了口氣,欲言又止,「那……」
「不急於一時,等明日聶大人身體無恙,你再去陳述冤情。」
「凌正南這個老匹夫,為了幫他兒子開罪,居然連當朝命官都敢暗殺。今天若我們遲了一步,聶大人早就被宵小之徒活活給埋了。」對凌正南的不擇手段,慕寒咬牙切齒,內心對無辜冤屈的姐姐,更是擔憂。
他拳頭緊握,眸中含恨。
秦道禾目光深遠,眼中閃爍著一抹異樣,視線與慕寒錯開,嘆道:「這裡山高皇帝遠,凌家想要隻手遮天,並非難事。」
一個芝麻大小的知縣……他止住了思緒的飛速擴張,將那一絲異樣情緒深深隱藏。
「聶大人現在的身體還有些虛浮,我去取副葯,你連夜煎熬,等聶大人醒來之後,用湯勺喂服。」秦道禾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又頓住,似乎有些不放心,
「今夜,你就守在門外。」
「是。」
一切歸於平靜,聶琰心情複雜,但內心頗為感動。他與秦道禾師徒非親非故,對方不僅救了他的性命,還考慮的如此周全。
凌家父子,看樣子也是塊硬骨頭。
現在……他的官印和委任狀都丟了,能否穩妥上任都是問題。若再繼續參和此時,難保會死第二次。
他在這世界,舉目無親,身邊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在平凡世界見慣了爾虞我詐,不走的話,真的可以渡過難關嗎?
聶琰內心深處,漸漸開始排斥。
他並不是真正的聶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實為不智。再者說,他也沒有責任和義務,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枉送性命。
若等身體好些,直接找個說辭離開,按秦道禾的處世為人,應該不會強加干預。
越想,他的心思就越發雜,不管的話,內心有愧,管的話風險太大?
如何是好?
燭火搖曳,在聶琰眼中,愈發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