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明悟
王洛此人，秦道禾雖耳聞，卻未曾謀面。
一切關於王洛的信息，都是從聶琰與竺破的隻言片語中得知，雖不全卻也不片面。
禾豐州知州王二餅的二子，與王大海同父異母，二人同年同月同日所生，身份地位本該平等，卻因為嫡系、庶出有別，待遇是天差地別。
許是因為，自小受盡冷言冷語，王洛的性格陰沉，不僅瑕疵必報，做事更是不計後果，不擇手段。
即便王大海對他不曾有過偏見，王二餅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絲毫不曾改變王洛狹隘、陰沉的性格。
此前，便為了讓竺破能夠死心塌地的為他所用，機關算盡，表面佯裝利用無辜老夫婦，暗地裡謀划如何趕盡殺絕。
竺破心知肚明，卻不曾點破。
之後，他又利用竺破刺殺聶琰不成，設下諸多圈套，一邊指使劉茫，暗中與辛戚沺狼狽為奸，陷害聶琰。
一邊謀划長街上的控屍刺殺。
聶琰初入禾豐，受到的種種「待遇」，都與他脫不開關係。
本以為，他不曾在文會上出現，便是要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文會上的時候，出其不意掩其不備，去竹屋查找丟失的龍佩，結果卻讓聶琰等人大失所望。
於都匆匆一別，王洛除了在暗中操控一切，從未露面。
「你可知道，他為何要殺你母親？」秦道禾若有所思，心中對王洛的評定，一而再再而三的變化。他凝目看著停住腳步的竺破，肅然道：
「你能夠確定，今夜出現在竹林的，必定不會是王洛？你難道真的了解他？」
竺破心頭一緊，冷汗涔涔直流，他從未細想過這個問題。
僅憑李三的猜測，王洛不可能有如此身手，若這神秘的劍道高手，就是王洛，他何必大費周章，設計讓竺破屈服？
這般想法，他下意識是認可的。
可秦道禾這一提醒，他轉念想想，又無法釋然，除他之外，還有誰會在如此關頭，孤身前往竹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與我二人交手的是否就是王洛，更不知道他為何要殺我母親。」竺破搖頭，臉上的神情迷茫，他實在難以想通，王洛的目的到底為何？
他如此陰沉的籌謀，到底是為了什麼？
「若我告訴你，長街上刺殺大人的北楚殺手，與王洛有關。劉茫也是受王洛指使，利用辛戚沺來對付大人，你做何感想？」
「你所了解的王洛，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看著竺破陰晴不定的神色，秦道禾百般無奈，
「若不是他，今夜……你與李三，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眾人眼中的紈絝子弟，居然在這幕後操控著一切，將眾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若不是劉茫在嚴刑逼供下就範，僅憑李三與竺破的推斷，今夜竹林中的劍道高手，可能又多了一層身份。
「是他？」竺破腦中的思緒，凌亂不堪，「可是……」
他欲言又止，明知秦道禾不會無的放矢，還是難以輕信。
這一切，就像……
他一直深信不疑的東西，突然間變得虛無縹緲，而他從未在意，不覺得會存在的一切，卻真真實實的在他眼前出現了？\0
秦道禾說的不無道理，若不是王洛，他就算受傷，在李三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要殺他一人，不說輕而易舉，亦不是難事。
為何？
因為他大費周章，便是為了讓竺破成為他手中的一柄利器，怎會親手毀了，「難怪，他說今夜之後，我缺失的那一部分，便能夠找回來。」
「他想讓你成為他手中最強的武器，一桿沒有任何情感拘絆，了無牽挂的槍。」
竺破目瞪口呆，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乾澀，卻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般，半句話都吐露不出。
即便他不願意承認，但秦道禾所言，與他心中所想，如出一轍。
王洛利用他，又暗中謀害老婦人，目的便是要斷了他的後路，讓他無後顧之憂。
他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何他的槍法有形無實，沒有槍意，一直以來他所欠缺的到底是什麼？
是一往無前，毫無顧忌的銳利。
他的槍，缺少的便是這等無牽無掛，屠戮一切的霸氣。他瞻前顧後，心中牽絆太多，才會使得槍法沒有槍意，無法綻放更為恐怖的威力。
所以，他也要與王洛一般心狠手辣，做到沒有任何執念，才可以讓手中這桿短槍，如皓月一般耀眼嗎？
可若是沒有人牽挂，沒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他手中的槍，就算天下無敵，又有何用？
他瞬間迷茫了，如同漂泊於大海之上，丟了船帆，尋不到燈塔，找不到方向。
他一直堅持和守護的東西，在想明白的一瞬間，空空蕩蕩……
「竺破。」眼見竺破眼神閃爍，臉面上僅存的血色，瞬間消散無蹤，神情變得痛苦掙扎，彷彿深陷泥潭無法自拔，秦道禾眉頭緊皺，怒喝一聲，試圖將他喚醒。
隨著竺破的眼神漸漸清亮，秦道禾深深吸了口氣，抬手一揮，竺破手中緊握的短槍，驟然落在他修長的指尖上，
「槍乃百兵之王，四大名器之首……」
秦道禾的槍法普普通通，可短槍在他手中卻無比靈動，迅捷如電，進不可擋，速不能及，變化莫測，神話無窮。
竺破雙眸迸出一道亮光，只見秦道禾彷彿與短槍相容，鋒芒畢露，銳不可擋，讓他不敢直視。
他心神震蕩，聽聞秦道禾口中幽幽吐出一句話，「若心中無愛，如何槍意心通？」
「心中無愛，如何槍意心通？」竺破嘟喃，怔怔出神。
秦道禾繼續道：「王洛心中無愛，沒有牽挂，但他心有迷障，已誤入歧途，才會這般偏激行事。」
「多謝先生教誨。」竺破神色巨變，躬身言語誠懇，「在沒有真正明白之前，我不會擅自去找他。」
他對秦道禾的話一知半解，心中似有一團迷霧，在逐漸清晰。
秦道禾的意思他一清二楚，此番若冒然前去找王洛，他必定不是對手，但殺母之仇不共戴天，竺破暗下決心，若有機會，必定要手刃王洛，報仇雪恨。
他再次躬身，與秦道禾擦肩而過，回到房中，如同一桿長槍，靜靜守在床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