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兄弟二人
華國立國之初，戰火紛飛。
周家一脈雖是大族，卻為了躲避戰亂，遠從京都遷移到贛江府，而後又歷經了幾代人的努力，終於在毫無節制的揮霍中，將周家的全部家產敗的所剩無幾。
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在其他氏族的打壓下，也是夾縫求生。以至於，到了周艷芝的爺爺一輩，不得不再次背井離鄉，躲藏在禾豐州苟延殘喘。
也不知道是周家祖墳冒了青煙，還是所有紈絝子弟都商量好了投胎在周家享樂，周艷芝的父親，也是好吃懶做之輩。
年少時，終日在賭坊與青樓玩樂，且揮金如土。
年邁以後，也只顧著玩蛐逗鳥。
周家老爺撒手人寰之後，周家也算是家道中落，這才不得不將周艷芝嫁與王二餅，也算攀個高枝，以求保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艷芝這等逆來順受，不爭不搶的性子，自然是無力反抗。
好在這周虹還算是個角色，倒也讓周艷芝在王家，不曾受過委屈。
周艷芝放下手中拿捏的玉珠，一雙明亮的眸子精光四溢，從上至下，極其細微的打量著王大海，
「前些日子，聽聞你又在文會上拔得了頭籌。」
「運氣使然，不值一提。」王大海臉上的笑容謙和。
從他懂事以來，周艷芝對他便視如己出，從未有過半分責罵。
起初，他還覺得奇怪，久而久之也就釋懷了。周艷芝的性子使然，無論對待任何人，她都是這般。
「你的字，自是寫的極好的。」
「姨媽若是喜歡，改天我送幾幅字帖過來。」
「好。」
「……」
二人相談甚歡，幾乎將王洛給遺忘了。
周虹消聲退去不久，便領著兩個年輕水靈的姑娘，手中小心端著幾碟賣相相當精緻的糕點。
王洛的眸子瞬間變黯淡了下來，喉嚨好似堵著一口氣，咽不下去，吐不出口。
「大少爺，這都是夫人吩咐廚房做的，都是您最愛吃的糕點。」
周虹臉上的笑容溫和，周艷芝也不曾開口解釋，目光從王大海身上轉移，看向王洛，神情雖不曾有任何變化，但明顯多了一層難以言明的一樣情愫。
似乎與她眼中的慈愛，格格不入，
「洛兒，這些你也愛吃，也多吃一些。」
王洛嘴角一抽，強忍著內心的不忿，雙拳緊握，指甲深深扎進手掌中。
也？
從始至終，他不過是順帶的而已？
從小到大，但凡王大海需要，或者想要的東西，他都求而不得。唯有王大海捨棄，或者瞧不上眼的，他才有資格接納？
為什麼？
就因為他是庶出？
即便他是庶出，王二餅不待見他，可周艷芝呢？自己的生母，為何也對王大海青睞有加？便是因為他儒雅、穩重？
還是因為他的學識淵博？
一手丹青筆墨，連諸葛問道都讚不絕口？
但凡有王大海的存在，王洛始終是被遺忘的那個。
「多謝姨娘。」
似乎感受到王大海投來的目光，王洛嘴角的笑意略顯牽強，頷首道：「多謝……娘。」
風和日麗，為何寒風刺骨？
那入口即化，美味可口的糕點，為何如同茅坑裡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
王洛眼中掠過一道狠厲，內心頗為掙扎。
為了能夠在這座府邸中受到尊重，王洛表面看似紈絝不化，內心卻也極為深沉。
否則，又如何暗中籠絡劉芒，設計讓竺破為他辦事呢？
只不過，自從派竺破去暗中刺殺聶琰之後，竺破卻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不僅沒有任何消息傳回，連城外竹林也空無一人。
至於劉芒，同樣在文會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有心詢問王大海，又深怕引起無端的猜忌。可身處在這府邸內院，如同被軟禁，他至今都不曾得知，竺破早在聶府，已經改換門庭。
劉芒也被聶琰關押在府邸中，一刻不曾露面。
「你父親近來可好？」自從周艷芝誕下王洛，便一改性情，突然開始吃齋念佛，與王二餅避而不見。
王二餅速來不信神佛，對於周艷芝的變化，內心頗為不喜。
久而久之，二人唯有夫妻之名，卻不在有夫妻之實。
以至於愛屋及烏，王洛在王二餅心中的分量，也一降再降。乃至於，聽聞王洛派人去暗殺聶琰，便將他軟禁在府邸中，唯有偶爾翻牆逃離。
導致他人在禾豐，卻對這月余時間，所發生的諸多事情，不甚了解。
王大海頷首，深深看了王洛一眼，
「父親一切安好。」
對於王二餅的境況，周艷芝只是隨口一提，王洛面色微變，
「娘，孩兒身體有些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話音落下，他丟下手中不曾動過分毫的糕點，轉身便走。
反正都是別人吃剩下的東西，他有什麼理由珍惜？
周艷芝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周虹面色微變，欲要出言阻攔，被周艷芝一個眼色給制止了。
「姨娘，我去看看他。」王大海神色如常，見周艷芝輕輕點頭，轉身跟在王洛身後。
目送二人遠走，周虹緊鎖的眉頭稍微鬆懈，意味深長的道了一句，
「夫人，您打算什麼時候告知少爺真相？」
聞言。
周艷芝面色巨變，紅潤的面容上，血色頃刻間消散不見，
「你怎敢再提此事？」
她渾身忍不住的開始顫抖，彷彿內心深處隱藏著巨大的恐懼。
反倒是周虹，不屑一顧，\0
「難道便讓他渾渾噩噩？」
「閉嘴，此事休要再提。」
周艷芝的記憶中，突然晃過諸多畫面，面色也隨之變得痛苦起來。她伸手摸住放在石桌上的玉珠，捏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詞。
周虹眉眼閃動，沉默不語。
……
憤而離去的王洛，聽聞身後有腳步聲窮追不捨，猶豫再三，回首與王大海四目相對，沒能忍住，
「大哥，我向你打聽的事情，可有眉目了？這幾日，你可曾去過城外竹林？可有見到一個年邁的老夫人？」
「關於竺破與劉芒的事情？」
王大海停住腳步，眼中鋒芒一閃而過，嘴角赫然勾起一抹另有深意的笑容。
王洛即便再不濟，也是堂堂王家二少爺，為何消息會如此閉塞？
這其中？
王大海的神情、舉止，顯然是對王洛拜託的事情有所調查。
然而，王洛期待的神色，還未曾轉變，便隨著王大海口中道出的消息，漸漸僵硬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