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命題
地府什麼樣,顧冉不知道,但是從小到大,恐怖電影和恐怖小說她可沒少看,編個把故事出來唬這些個古人,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瞧著皇帝一陣高過一陣的咳嗽,她到底有些不忍心。
「君上,更深露重,君上不如同臣妾進殿內,待沏上一壺熱茶,再聽臣妾細細道來如何?」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就如皇后所言。」
顧冉於是起身側立。
「君上請。」
皇帝抬腳正欲向前走,又頓住了,看著白幡翻飛的靈堂,淡聲吩咐:「皇后既然死而復生,那這靈堂也就不需要了!拆了吧,免得晦氣!」
「是!」
作為皇后的寢殿,長極宮比顧冉想象中要寒酸得多。
毫不客氣的說,她做過那麼多次任務,見識過無數座后妃的宮殿,這裡是最簡陋的——殿內的桌椅擺設雖然乾淨卻陳舊,花梁廊柱也有些年久失修,在燭火映照下泛著黯淡的光澤。
甚至連沏的茶水,用的都是去年的陳茶!
顧冉分明看到,皇帝端起茶盞聞了聞,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到底是沒有喝,只捧在手中作取暖之用。
她忍不住想,顧瑾月這個皇后,混得可真夠慘的!
見顧冉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看,皇帝輕咳了聲,啟唇道:「皇后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顧冉收回視線,淡然一笑。
「當然。」
這般成竹在胸的模樣,是從往日里那個謹小慎微的顧瑾月身上所看不到的,皇帝忽然覺得,他有些不認識眼前的女子了!
雖然還是同一張面孔,但此時的顧瑾月眸中盛滿光芒,似有光華流轉。
他禁不住心中微動。
那廂顧冉已經開始她的胡謅了!
什麼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什麼黃泉路、奈何橋、孟婆湯,連彼岸花都被她一個不注意瞎禿嚕了出來。
「彼岸花,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葉生生世世不得相見……」
顧冉正要大肆感慨一番,忽然意識到自己跑題了,不過好在眾人都聽得認真,誰也沒有提出異議。
她趕緊把話題拉回來,開始說十八層地獄。
說到拔舌地獄的時候,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顧冉朝皇帝身邊瞟了一眼,直看得那名衣著華貴的女子一陣膽顫心驚!
「……我走啊走,走啊走,後來就見到了閻君,君上肯定想不到,孟婆既不是傳說中白髮蒼蒼的老婆婆,閻君也不是話本里滿臉絡腮鬍、凶神惡煞的模樣,他們一個是美艷動人的女子,一個是白衣翩躚的書生……」
不等她說完,忽然有人撲哧一笑,「瞧皇後娘娘說的,到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兒似的!」
言下之意便是說顧冉在撒謊。
要知道,無論在哪朝哪代,欺君之罪可都是要掉腦袋的!
顧冉眼鋒如刃地掃過去,見又是那名女子,頓時沉下了臉色。
剛才進殿的時候,她找機會問了下錦芍,得知那名女子是禮部侍郎的千金、新近受封的熙貴嬪。
難怪這麼囂張,原來是仗著皇帝的寵愛……呵,她難道不知,自古最是薄情帝王愛嗎?
思及此,顧冉看熙貴嬪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憐憫。
「熙貴嬪這麼肯定本宮說的不是真的,莫不是也親自到過陰曹地府?」她語氣幽幽的問。
熙貴嬪被問得一滯,別開眼道:「那倒沒有,只不過……」
「沒有就閉嘴!」
顧冉沉聲打斷她,面色不虞的提醒:「貴嬪難道不知,安靜傾聽別人也是一種禮貌嗎?」
笑話,她貴為皇后,還收拾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嬪妃了?
這下別說皇帝,就連其他人都覺察出皇后的不一樣了——以前的顧瑾月說話柔聲細氣,別說是妃嬪了,連宮女太監都不曾大聲呵斥過。
反觀如今的顧瑾月,語氣殺伐,眉目凜然,舉手投足間倒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威嚴!
一時間竟無人敢出聲。
皇帝更是一再對顧冉刮目相看,看向她的眼神漸漸玩味。
他抬手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顧冉清了清嗓子,「……閻君見到我甚是奇怪,便詢問旁側的孟婆,說我陽壽未盡,怎的一個生魂竟跑到地府里來了?我這才知曉自己沒有死,忙搶先回答說自己是因為做夢魂魄離體,誤闖進了地府。」
見她突然停了下來,端起杯盞喝茶,忙有人好奇的追問:「然後呢?」
顧冉潤了潤喉嚨,繼續編她的故事。
「閻君倒是個意外和善的人,不僅沒有呵斥責難我,還讓黑無常將我送了回來,並好心提醒我說生魂離體太久會折損陽壽,要我速速回體!於是,我便就死而復生了!」
許是她講的太繪聲繪色,眾人聽完竟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奈何皇帝在此,也不好慫恿她再多說一些。
顧冉則凝眸望著皇帝。
旁人信與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相信。
皇帝沒有立刻表態,而是細細摩挲微溫的茶盞,幽聲問:「不知皇后可曾向閻君詢問……」
他抬眼,目光在燭火的映襯下明滅不定,「……朕能活多久?」
此話一出,眾人皆噤了聲,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有個別嬪妃偷偷覷了顧冉一眼,眼底難掩幸災樂禍,這無疑是個兩難的問題,哪種回答都討不到好處!
皇帝久病,不問則表明不關心,若問了……誰又敢斷言皇帝的陽壽呢?
顧冉也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卧槽,這簡直就是個送命題嘛!
她該不會剛剛死而復生,就又要掛了吧?
瞧皇帝好整以暇的模樣,大概得不到回答是不肯罷休的……不過他隱約也是有些期待的吧!
到底是凡胎肉體,久病不愈,方才又咳嗽了不知多少次,心裡多少是沒底了!
顧冉忽然想到一句話:無論什麼樣的人,達官顯貴也好,乞丐流民也罷,在生死面前都是一樣的,都是赤條條的來,光裸裸的走,不帶塵世一物。
人來到這世間走一遭,本就是一場苦難和修行。
許是她眼裡的同情刺痛了皇帝,後者心裡莫名一陣煩躁,語氣不禁凌厲道:「怎麼?皇后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