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鷺之白非純真 外潔其色心匪仁(5)
一路上,雨初都在思索著如何從雲端那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回自己的簪子,但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什麼好的法子。
一行人坐著馬車緩緩駛入梓州城。
雨初忐忑不安,心急如焚,卻在此時雲端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了過去,給了她喘息之機。
聞訊趕來的北瑤龍辰夫婦來不及詢問事情的真相便命人喚來侯府郎中給木樨和雲端治療。
當雨初見侯府管家方彥昭安排下人鄒四去協助郎中給雲端治療時,頓時計上心來。
原來鄒四與侯府婢女雲珠私通之事曾被雨初撞見,雨初在二人苦苦哀求之下替他們隱瞞了這一切。
鄒四並不懂醫,但他手腳麻利,所以他協助郎中的主要職責便是端水、遞物等手腳上的事情。
在鄒四進入雲端所在的醫房之前,雨初在後面叫住了他並告知了自己的要求。
鄒四原本有些猶豫,但雨初拿他與雲珠私通之事作威脅,無奈之下他只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
鄒四在給雲端脫衣服時趁郎中不注意將雲端懷裡的那隻白玉簪子放入了自己的懷裡。
當鄒四從雲端所在的醫房走出來並將那隻白玉簪子偷偷摸摸地交到雨初的手裡時,雨初環顧四周后悄然將簪子放入了自己的懷裡然後急速離開。
快要經過木樨的閨房時,雨初無意中瞥見木樨的貼身丫鬟春籬急沖沖地從裡面出來,手裡抱著木樨的衣服。
目光隨著春籬前去的方向看去,雨初知道其目的地應是木樨所在的醫房,略一忖度,便明白春籬這是去給木樨換衣。
雨初收回目光下意識地瞅向木樨的閨房,發現門竟開著,顯然是春籬因行色匆匆而忘記了關門。
不知為何,雨初腦海里出現想起了小時候聽大人們講過的掉包計。此時此刻,她想進入木樨的閨房偷出一隻屬於木樨的簪子,但大白天的又怕被人瞧見。
躑躅間,侯府婢女雲珠正端著湯水過來。
雨初心念一動,叫住了雲珠並向她耳語了幾句。
雲珠的臉色在驚愕、恐懼、猶豫之間變換,艱難地點了點頭。
雨初替雲珠端著湯水在外面放風,而雲珠則悄然進入了木樨的閨房。
約莫一刻鐘,雲珠拉上門后神色慌張地出來,將一隻簪子偷偷塞入雨初的手裡,低語道:「妝奩里有好幾隻簪子,我隨便拿了一隻。」說著從雨初的手裡接過湯水后疾步離開。
雨初攤開手一看,竟是一隻碎了一條細縫的白玉簪子,暗自罵娘道:「死妮子,隨便拿也該拿只好的。」
但轉念一想,臉上立時掠過一絲詭異的微笑:「真是天助我也,居然是只白玉簪子。」
雨初將簪子掉了個包然後趁機交到鄒四手中並叫他放回了雲端的懷裡。
回到自己的閨房后,雨初的貼身丫鬟瑤蝶端著一碗百合粥進來,見雨初獨自坐在鏡子前往自己的頭上插發簪,其臉上露著一絲得意的笑容,遂好奇地問道:「小姐,你不是最喜歡你那隻白玉簪子了嗎?這次出去狩獵也是戴的它,為何今日要戴如此普通的竹簪?」
「因為,暫時還沒有輪到白玉簪子派上用場的時候。」雨初故作神秘道。
瑤蝶不明所以,但見雨初似乎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遂故意找了個話題,討巧道:「這次瑤蝶雖沒有陪小姐去狩獵,但聽說小姐最討厭的那位掉入了獵坑而且還差點丟了性命,想想瑤蝶都替小姐解氣。」
「幸虧這次沒有叫你們這些丫鬟隨從同去,否則她很可能就不會遭受此劫了。」雨初意味深長道。
「小姐說的什麼呀?瑤蝶不明白。」瑤蝶一頭霧水。
此時,下人來報說北瑤龍辰叫雨初到他的書房去一趟。
雨初訝異道:「所為何事?」
「這個、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不過侯爺讓您即刻就去。」下人回道。
……
雨初剛進入北瑤龍辰的書房便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書房裡有北瑤龍辰夫婦、方彥召、亦若、陸離、箢桃、月凝,還有坐在輪椅上的木樨,一個個緊繃著臉,怒目圓睜地看著雨初,像要生吞活剮了她似的。
雨初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果不其然,未等雨初施禮,北瑤龍辰便厲聲道:「雨初,你給大家說說木樨是怎麼受傷的?」
「她應該是誤入了獵人設置的陷阱……救木樨出來的時候,我不在場,我也是聽說的。」雨初偷偷瞅了一眼箢桃、月凝和陸離,繼續道,「木樨是箢桃她們救出來的,她們應當清楚……」
「我不是說木樨是怎麼被救出來的,而是她是如何掉入獵坑的?」北瑤龍辰呵斥道。
「二叔,我又沒有親眼所見,我怎麼知道?」雨初頓了頓又道,「我承認是跟木樨同時進的樹林,可我當時去追蹤一隻狍子,所以就跟木樨分開了……」
「你是去追蹤一隻狍子,可你為何要誘騙我進入那個獵坑?」木樨接過話題,厲聲質問道。
雨初將目光轉向木樨,沉聲道:「木樨妹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後來我終於捕獲那隻狍子並將它拿出來烤熟后與大家分享。」
「分明是去討好了司寇公子,還好意思說是與大家分享。」月凝實在聽不下去,嘀咕道。
「父親,你不要聽她胡說,她想置女兒於死地。」木樨眼巴巴地看著北瑤龍辰。
縱是之前萬般遷就雨初,但木樨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尤其還牽涉到是否謀害性命的問題,北瑤龍辰異常重視。
他陰沉著臉,正色道:「雨初,我一向待你視如己出,你為何要毒害木樨?」
雨初滿是哀怨地看了一眼北瑤龍辰,冷冷道:「二叔,你就如此篤定木樨受傷與我有關?」
北瑤龍辰沉聲道:「你說木樨掉入獵坑一事與你無關,你可有證據為你洗白?」
雨初冷冽一笑道:「二叔是我們大梁朝的侯爺,又是東川的節度使,難道不知道訴律中有一條『誰主張誰舉證』的規定嗎?所以,應當是由木樨拿出證據來吧。」
北瑤龍辰沉思片刻后緩緩將目光轉向木樨。
雨初所言非虛,大梁律例確有「誰主張誰舉證」的規定,而且這也合乎常理,只是當時只有她與雨初在場,確實拿不出什麼證據,木樨一時犯起了難。
書房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連空氣都似乎快要凝固了。
「有,我有證據。」
眾人循聲看去,竟是雲端坐著輪椅進來。
木樨與雲端的目光一對接,感激、感動、興奮等複雜情緒躍於臉上。
雲端向木樨微微點頭,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木樨頓時信心倍增。
原來,雲端醒來后第一時間便向下人問起木樨的情況,下人說他無意中看見木樨進入了北瑤龍辰的書房而且其他小姐和公子也陸陸續續地進去了。
雲端頓覺有些不妙,下意識地伸手摸向懷裡,見簪子尚在,遂叫下人用輪椅將他推了過來。過來后,那名下人見氣氛有些異常,忙知趣地避開了。
「雲端,你可有什麼證據?」李若煙急不可耐地問道。
雲端抬頭看向雨初,見其頭上戴著一隻竹簪,遂質問道:「雨初,你今日為何戴竹簪?」
雨初明白雲端的深意,反問道:「有何不妥嗎?」
「你是否有一隻白玉簪子?」雲端問道。
「有啊,怎麼啦?」雨初雲淡風輕道。
「那你為何不戴它?」雲端意味深長道。
「雲端哥哥不是說有證據嗎?怎麼突然關心起女兒家的頭飾來了?」雨初冷聲道。
「怕是你把它掉在某處,再也無法拿出來戴了吧?」雲端揶揄道。
「我現在不想戴它,當然要把它放在某處。不知你想說什麼?」雨初詰問道。
「父親,我在木樨掉進的那個獵坑邊上拾得了雨初的白玉簪子,完全可以證明木樨所言非假。」雲端說著將懷裡的簪子摸了出來。
箢桃急忙上前將其遞到了北瑤龍辰的手裡。
北瑤龍辰打開手帕一看,果然是一隻白玉簪子,頓時臉色倏變,將其送到雨初的面前,慍怒道:「雨初,這個,你怎麼解釋?」
雨初冷哼道:「我是有一隻白玉簪子,可木樨、箢桃和月凝都有一隻,而且色澤材質一模一樣,是司寇家的流蘇小姐送給我們的。」
「木樨、箢桃、月凝,可有此事?」北瑤龍辰問道。
三姐妹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因為這確屬事實。
「那我為何沒見你們三姐妹戴過?」李若煙疑惑道。
「白玉簪子材質是好,可太素雅了,我不喜歡戴。」月凝回道。
箢桃接著說道:「那種簪子太貴重了,我捨不得戴,我想以後……」箢桃有些不好意思,止住了口。
「我曾不小心將其落在了地上,出現了一條裂縫,所以就沒有戴,不過我捨不得丟,就一直放在我的妝奩里。」木樨回道。
「你們快看,這隻白玉簪子剛好有一條裂縫。原來,這是木樨的簪子!」雨初指著北瑤龍辰手裡的簪子嚷嚷道,臉上掩飾不住一絲興奮。
北瑤龍辰低頭一看,臉色愈發難看,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木樨。其他人湊過來看后頓時默然不語,皆為木樨捏了一把汗。
「不能僅憑裂縫就斷定這隻簪子是木樨的。其他人的簪子掉在獵坑外都可能會摔裂。」雲端說道。
雨初沉聲道:「既然這都不足以說明問題,那我提議我們四個有這種簪子的人都把簪子拿出來。反正昨日我們四人都去狩獵了的,若是誰拿不出就說明這隻簪子是誰的。」
雨初的話合乎情理,眾人皆表示同意。
……
不到半柱香時間,雨初、箢桃和月凝紛紛將自己的白玉簪子拿了過來,但木樨卻遲遲未返回。
北瑤龍辰叫月凝去叫木樨,約莫一刻鐘后木樨坐著輪椅進來。
雲端從木樨的臉色中覺察出一絲不妙,憂慮地看著木樨,木樨向其搖了搖頭。
這一幕被北瑤龍辰悉數看在眼裡,他聲色俱厲道:「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任何人不得外傳。」
略一停頓后又說道:「木樨和雲端留下來,其他人速速回房休息。」
「二叔,您現在是雨初最親之人,木樨誣陷我,還請您為侄女做主,不然,侄女的清譽可就……」雨初抽泣道。
木樨怒不可遏,未等北瑤龍辰說話便搶話道:「雨初姐姐,你知道我是個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之人,他日定會向姐姐討個因果報應。」
「未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才不怕呢!」雨初冷哼道。
「我剛才說得還不明白嗎?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北瑤龍辰截斷道,目光如炬地看了看木樨和雨初。
待其他人離開后,北瑤龍辰轉身看著木樨,強壓著心中的怒火,沉聲道:「木樨,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你這個堂姐,可有些事不能做得太過分。」
「父親,難道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不相信了嗎?」木樨委屈道。
「父親,孩兒可以擔保,木樨所言句句屬實。」雲端幫襯道。
北瑤龍辰將目光定格在雲端的臉上,肅容道:「你是事後才進入獵坑搭救木樨的,憑什麼可以擔保木樨所言句句屬實?」
北瑤龍辰所言甚是,嗆得雲端啞口無言。
木樨繼續說道:「可事實本來就是如此……」
此時,北瑤龍辰不知為何突然緩和了語氣,柔聲道:「你們兩個好生修養吧,此事就權當沒有發生過。」
言罷,北瑤龍辰將那隻白玉簪子交到木樨的手上。
出了書房后,心有不甘的木樨一把將簪子掰成了兩半,隨手甩了出去,落入了侯府的水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