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亡魂數百

二十五,亡魂數百

蘇沖被人以道術捆|縛,尚不及掙扎,身周天地便已改換了掉,故而並不知曉青梅竹馬的青鋤姑娘正在外間為他揚名。

此刻竟他身處於一片渾黃迷霧之中,目光只能勉強望穿身前十丈;凝神側耳,更是不聞絲毫人聲。

轉又默察自身,蘇沖發現自家氣血凝實、筋骨無礙,暗想:「我心念清明無疑惑,肉|身真實不虛,看來真是到了另一方天地。這必是冥河劍派高人施展的仙家手段無疑,就不知有何考驗……想來有此遭遇的非只我一個,還是先找到旁人再說。」

拿定主意,蘇沖抽劍在手,暗中戒備著邁開了腳步。

行不多時,他眼前景色又是一變,卻已走出了迷霧範圍,得見草木繁茂、遠山在前。只是這些精緻亦都色作渾黃,彷彿就是霧氣凝結而成。

蘇沖伸手摺下一截樹枝,聽到「咔嚓」脆響;摩挲體察,亦覺與外界之物無異。

便在他將斷枝丟出手的一剎那,卻見它當空消解為一團霧氣,復又飄歸原處,凝結成樹枝模樣,當下心中稱奇,「當初我服食天龍香,心神墮入幻境,習得『天龍念法』時,便曾感嘆過仙家手段不同凡響;然而與今日所見相比,那天龍香演化的心神幻境卻又不值一提了。若不是此間物性終非自然,這以霧凝物的手段堪稱造化。」

感嘆一番,他便又望向遠山,隱約見得山中有幾條道路在,忖道:「考驗或是在山上?」正想著,聽到後方傳來腳步聲,轉頭望去,就見一男二女結伴走出了渾黃霧靄。

蘇沖定睛一看,認出這三人是第二批趕到海邊的。

當先那男子好大名聲,乃是「中原劍神」謝堯之子,洛陽城外「神劍山莊」的少主人,江湖人稱「多情劍客」,名喚「謝進」。

謝堯曾有劍破少林七十二絕技的壯舉,並因此得了劍神尊號。

便連劍術通神的六劍觀觀主茅時秋道人,也對他稱讚有加,並言若不動用舍神劍,也要敗在此人之手。

之所以會出此言,卻非茅道人自謙,而是因為謝家傳有「開竅」之法。

此法是玄部道法中的築基功課,入門之初要以外力排打與葯浴之法錘鍊筋骨皮毛,再借秘法震開周身一百零八竅穴,用以貯存肉|身精|血。

此法一成,身堅如鐵刀兵難傷,力大如牛可降虎豹,與人爭鬥起來,凶威更勝真部鍊氣之士。

茅道人的肉|身既無真部道法滋養,又無玄部道法錘鍊,一身力氣只勝常人有限。

他若是對上謝堯,即便劍術通神,能夠破了對方的劍招,卻也奈何不得那刀兵難傷的橫練筋骨;轉而是對方,隨手一劍都能分金裂石,老道士沾之必死,故而只有舍神劍能夠一搏。

這謝進是謝堯的獨子,劍術上也早早就有名氣傳開。尤其是他愛慕女色,常以賭鬥之法將江湖女俠收歸房中,傳為一時佳話,因而得名多情劍客。

此刻跟在謝堯身邊的二女,一個是越女劍派的「阮紫玉」,另一個是鐵劍門「沈青霜」。

這二人並稱紫青雙劍、南北雙姝,劍術還要勝過許多成名多年的前輩。

看眼前這架勢,阮、沈二人歸宿也不難料。

蘇沖因在海邊聽他們報過名號,心中有著一些忌憚,當下暗道:「就算謝堯已將家傳道法練成,我也盡可用舍神劍敗他;可有那二女在側,我一旦施展神魂出竅之法,只怕會被她們看出肉|身僵死的破綻。眼下尚不知後面有何難關,實不好這就與他們相爭。」

只因不想在這時多惹麻煩,他將身轉去一叢矮樹後面,另尋道路趕往遠處大山。

那謝進見狀,眸中閃過一絲鄙色,對身邊二女道:「瞧那人的打扮,該是六劍觀的傳人。以往只聽我爹說起過六劍觀所傳劍術的厲害,卻一直沒得機會領教;如今倒是有了機會,只是沒想到那人如此膽小,招呼也不打一聲。」

那阮紫玉這時嗔道:「說什麼沒機會,我看你是嫌那六劍觀里儘是道士,沒有坤修。若真有個容顏秀美的女冠等在那裡,你怕是早就『領教』過不知多少回了。」

沈青霜亦附和道:「不錯,謝公子一貫只為女子勞力。方才那人若是個姑娘,你看他還能站得住不。」

說著,嘆息一聲,「唉……若將這心思放在劍術修行上,以你的天賦,只怕如今成就已追上令尊也說不定。」

蘇沖只走出須臾光景,距離那三人尚不太遠,這番對話俱都被他聽了到。

料想這三人是要激怒自家,他在心中笑罵道:「哄鬼的天賦!若不是怕惹得仙家不喜,少爺我立馬就暗算了你們幾個狗男女。」摸了摸袖中藏著的攢心釘,底氣十足的又往前行。

這方天地不見日月星辰,十方俱呈昏黃一色,蘇沖只能以心跳計時,約莫用了七個時辰才與那大山拉近了些。

走了這許久,他已很是疲憊,卻因猜測這段路程意在考驗毅力,絲毫不敢停歇。

好在他修習有神部道法,擅能壓服肉|身感官催生的雜念,這漫漫長路還不能令他躁怒、畏怯。

又數了三千六百餘次心跳,蘇沖隱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警醒回望過去,就見許多人從後面趕了上來。

這些人里,不但有謝進、阮紫玉、沈青霜,還有「小劍君」董超、「一劍穿九雀」羅歡、「六臂劍俠」張森、「細雨浣花劍」何雨琪等年輕一輩劍道高手,總計二十餘人,竟然走到了一處。

尤其是謝進與「浣花劍」何雨琪,以及一個似乎號作「彤霞劍」的少女,居然貼得極近,相互之間有說有笑,直叫蘇沖懷疑他是否將已這兩個女劍客收進了房中;

又佩服他居然能使阮、沈二女沒有為此吃醋;最終搖了搖頭,少不得有些吃味地想道:「我雖無緣得見玄部道法,卻也知這法門往竅穴里養煉的乃是自身精|血,而非是精|蟲;如此多的女子,謝進真能吃得消?」

這時那幫人也看到了蘇沖。

謝進或因心在身邊女伴,倒沒有上前找茬,只掃了一眼便不去看他;董超卻似有著想法,先是低聲與身邊兩人說了些什麼,隨後一同按劍而出,並出言喚道:「前面的朋友請留步。這一路景緻無趣,我等同行談笑,尚覺煩躁難消,不成想有人孤身獨行也能領先我等,實令在下佩服。這般心性,劍術必也不凡,何不與我們幾個切磋一番?如此既能舒緩心情,又能愉悅眾人,相必閣下不會拒絕?」

「這董超似乎對我起了殺心?嘿!當是因那毛全安一事心懷芥蒂的緣故,氣量也忒小。」蘇沖見對方三人毫不遮掩地將殺意掛在臉上,便也懶得再說什麼,當即摘下葫蘆咬開塞子,灌了一口火磷酒到嘴裡,「若在這關頭逃避,一來大失臉面;二來董超等人會當我是畏怯退縮,定要隨後追趕,如此太耗體力;三來怕會引得旁人也動心思。眼下只有硬碰硬打一場,顯出手段來,這幫雜碎才不會再作挑釁。」

蘇沖從呼吸上看出董超等人亦未曾以道法洗鍊過肉身,單以劍術而言,他不懼任何一人;其次是有火磷酒這等群戰的利器在手,真打起來,只需噴出酒水化作火光遮人耳目,他便能搶得先機,劍出必見亡魂。

便在他做好了斗劍準備的時候,卻聽「倉啷」一聲響,轉睛往去,就見謝進也抽出了隨身寶劍。

「都當我是好欺的?」蘇沖眼皮跳了跳,心中怒火躥騰,「舍神劍一出,我自己都害怕!」心念轉動間,他已用餘光看好了附近的地勢,準備接著草木遮施展殺手。

可令蘇沖沒想到的是,謝進這時竟向董超說道:「姓董的,一路聽你賣弄口舌,早也心煩得不得了。既然你要活動筋骨,便先讓我見識見識仙劍老人的傳承有何高明。」

蘇沖見狀一愣,目光在謝進與阮、沈等諸女臉上掃過,才瞭然醒悟,「想是董超一路行來很是出了些風頭,惹得這多情劍客心中不快,這時正好藉機發作。」心中一樂,將火磷酒咽了下去,「省了我一口好酒。」

那董超也沒料到會出這般變故,當下與同黨回過頭去,神情不善地打量起謝進來。

「看什麼?」阮紫玉不悅地斥道:「要吃人怎的?」

沈青霜則道:「你等不是喜歡以多欺少?我們五個便也學著以多欺少一次。」

何雨琪與「彤霞劍」聞言,便她將自家也帶上了,登時也含笑取出劍來。

董超自也知曉這些人藝業不凡,見是以三敵五之局,一時猶豫了起來。

謝進這時示意四女退開,揚劍指了指蘇沖所在的方向,說道:「對上這等貨色,也就是他那樣的傢伙才會如臨大敵。四位姑娘不忙動怒,且看我十招之內教這三個廢柴學會做人。」

「操!」蘇沖白了謝進一眼,心道:「看在少了一樁麻煩的份上,少爺不和你計較。」而後轉身便走。

何雨琪見狀喊道:「謝公子幫你解圍,如何這就走了?『謝』字都不說一聲,你也忒不講道義!」

蘇沖聞言,彈劍唱道:「朱漆烏木有擔當,一劍傍身膽不慌。懶與等閑說道義,只循生死作文章。」

唱罷,回身斜乜一眼,「你咬我?不怕死就來呀!」

他邁出一步,借著樹木遮掩身形,將攢心釘取了出來,「一個個都哪來的自信?竟就以為吃定我了?你家少爺學藝的所在是個個劍下亡魂數百的六劍觀,可不是搭棚舍粥的仁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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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劍證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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