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你的味道

一個迷迷眼瘦矮的小個子青年走進院來，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後面的高大身影，瞬間撞痛了天衣的眼睛。

薄幕下的院落，淡淡槐香，男人高大的身形，一件黑色長風衣，敞開的領口處露出白襯衫的領子。隨著男人的行走，那駭人的氣場擴散開來，米白色的小槐花飄落在男人身上，花的柔美弱小與男人的強壯霸道，奇異地組成了一副相當和諧的畫面。

衛東青，

一想到剛才馬嬸子說的又高又好看。進來的這一高一矮兩個陌生男人。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他應該就是衛東青了。

隔了那麼遠，天衣還沒看清長相，就覺得似乎這張臉，她熟悉到了骨子裡。

經歷了生生世世的風雨，這一張曾經熟悉的臉，漂過了時光的河，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隨著高大男人越走越近，天衣的內心實在是驚駭到了極點。

明明是第一次見，一個陌生人，可是為什麼，她的內心湧起無數複雜的感情，悲傷、歡喜、酸痛……

陸天衣整個人都傻了，呆了……

「我叫衛炎，是我們家衛醫生的助理，有什麼事大家可以和我說。」

衛炎進了堂屋，看到屋裡坐著幾個婦女，看著面相，個個帶著菜色，趕緊陪著笑臉，對大家介紹了一下，

「這位就是我們衛醫生，他是我們陽光醫院外一科的主任醫生。」

冬瓜臉南瓜腰、麵疙瘩鼻子、小眯眯眼，一笑一臉凈是麻子坑。

衛東青的助理醫師衛炎，笑起來，那個小賤樣，根本就沒別人什麼事了。

「哎喲，你就是衛家的二小子，那個在大城市大醫院當醫生的東青啊。快，坐下。」

馬嬸趕緊站起來，一臉熱情地笑，邁著大腳走上前，就要拉著衛東青坐下。

「大娘，你別這樣，你先坐下。我們家衛醫生我來照顧就行。」

衛炎一臉堆笑，有些尷尬地說，

「我們家衛醫生性格內向，不愛說話。平時呢，除了手術都是一個人窩在家裡。除了我，別人都不愛搭理。當然了，我們家衛醫生不但脾氣不好，還有潔癖，你說說誰能和這樣的人結婚，在一起過日子呢？」

衛炎說到這裡，趕緊地又加了一句，

「還有吃飯，你們不知道，我們家衛醫生從不和任何人坐一起吃飯。他挑剔地很。要是做了他的老婆，那日子可就難過了。」

陸天衣在屋裡聽得直樂，怎麼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叫衛炎的小助理醫師在說話。相親有這樣說話的嗎？一張嘴，都是男主的缺點，這哪是來相親，這是來退親的吧？難不成這個衛東青也和這家的書娟姐一樣，是個啞巴嗎？

陸天衣透過門帘縫，瞅著站在那裡一聲不吭的衛東青。

高鼻俊臉，眉鋒緊皺，唇邊一抹微涼的笑。那一雙眸子幽深的，難道是光線的原因嗎？陸天衣透過門帘，看過去，只覺得衛東青的瞳孔中，似乎有些淡淡的血色光芒。

這傢伙，為毛他的臉每一個毛孔里，都是滿滿的膠原蛋白。

陸天衣皺眉，這麼近距離地觀察衛東青，她不得不承認，這真是一張超級俊逸的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顏值，可是為毛，她卻從心底里湧起一股不安的感覺，彷彿那雙眼睛里……

誰？

在偷窺他？

衛東青看著裡屋的門帘，唇邊浮現一抹嘲諷地笑，這個小庄真是夠落後的，這些人也真是夠無聊的。

除了每月按時讓助理衛炎寄錢回來，衛東青離家十年，這是第一次回來。

離家多年的兒子，突然回來，讓衛大娘欣喜若狂，然後就以最快地速度，開始了這場蓄謀已久的相親。

衛東青不同意來陸家莊相親，衛大娘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把所有能使的手段都使了，沒辦法，衛炎只能給主子出了個主意。讓他假意答應他娘，來到陸家莊直接對這家人說彩禮不要了，親事也不願意了。回去之後，再對衛大娘說人家姑娘家打聽了他的事，知道了他那些傳言，相親失敗了。兩頭這樣一瞞，不就得了。

要不怎麼說衛炎這小子心眼比篩子眼都多呢？

衛東青看到門帘下露出的一雙腳，花布鞋子破舊地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一隻鞋底都掉了，另一隻露出後面的腳後跟。這麼窮的一個丫頭，能和一個城裡的大醫生相親。明知他的那些傳聞，還願意和他相親。看來，這丫頭是鐵了心要嫁到城裡去了。還有剛才他看到的事，一個沒結婚的姑娘，竟然敢當街和一個老娘們打架。這丫頭不是太傻就是太烈。反正這兩種都不適合嫁到他家去。他要不做點什麼，看來今天這個婚真難退。

衛東青皺眉，要不是為了來山洞找昨晚那個姑娘，他根本不會直接來陸家，要退親，他會讓衛炎直接來退。

「我們衛醫生人是挺怪異的吧。呵呵，你們不知道，我當了他那麼多年助手，我都是喊他主子。他那人天生就是被人伺候的命。誰要是嫁給他，那根本不是當老婆，那就是給自已找了個主子。得伺候他一輩子。還有我們衛醫生的那些傳言，想必你們也都聽說了吧。其實我告訴你們，那些傳言可——」

「主子！」

衛炎臉上的笑僵住了。

天哪，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他就看到衛東青突然大步走向裡屋，大手一掀，門帘開了，門帘內站著一個少女。

陸天衣可能也沒有想到，會有人突然掀開門帘，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頭頂頭，四雙眼互相瞪著，瞬間都怔住了。

要知道，八十年代，莊裡人的思想還是比較保守的。男女雙方相親，一般都是在媒人的安排下，有人陪著，互相看一眼，甚至都極少說話的。現在，衛東青這樣冒然撞進去，實在有些太過魯莽了。出了這樣的事，一般婚事都會黃的。女方家大人就會覺得男方太不輕佻了，不懂事，不會讓閨女和這樣的人結婚。

瓜子臉、尖下巴，一臉菜色的瘦弱少女，一身不合體的怪異衣裳，這些都不重要了。

衛東青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一雙眼睛，由於臉太過瘦弱，顯得一張臉上就那一雙眼睛特別突出。黑白分明，天真、倔強、又帶著一層薄霧般的淚意。

他的目光卻被這樣一張毫不出彩的臉吸引，挪不動目光。

是她？

昨晚山洞裡的那個丫頭。

衛東青盯著面前的小人兒，冰冷的眸子，嘲諷地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個美夢成真的狂喜的、甜蜜的、不敢相信地笑，慢慢在他僵硬的臉上綻放了……

伸出手，痴然地、輕輕地撫摸著這一張陌生的、皮膚略有些粗糙的小臉。

那溫暖的人體的溫度，通過他冰冷的手，瞬間沸騰了他萬年冰冷不變的血液。

犀利的眼，墨染的瞳孔慢慢染上一層血色的紫，雙帶著一絲金屬剛硬的質感，蒼白的皮膚越發白皙，帶著一種冰寒的味道……

你的味道，

我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