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吃飯了

清水奶奶嘆氣，看來天衣頭撞得挺厲害。真是失憶了。

「這是椒糊子，在碗里放上辣椒粉、鹽、味精，用滾水放點面攪拌好，放鍋里再焐一會就熟了。蘸餅吃下飯。」

清水爺爺接了一句，

「我們家書娟手藝好，放了小蔥花和茴香，別提多香了。」

書娟在一邊聽著，抿著嘴笑。其實是她進了鍋屋發現，大鐵鍋里有一層油，就趕緊就著油水做了點椒糊子。平時根本不捨得放這麼多油。還有白面，那是天衣做油餅口袋角邊剩下的一點，她全放進去了。糊糊還是有些稀，又加了一點紅芋粉。

「嗯，老婆子，你也多吃點。今天的飯香。」

幾個人蘸著椒糊子，啃著紅芋餅。別提吃得多香了。陸天衣注意到，柳條筐里有兩種顏色的餅，一種是黃色的玉米餅，一種是黑色的紅芋餅。兩老人拿紅芋餅，兩個年輕的拿玉米餅。一邊吃，一邊招呼她吃。始終沒有一個人看小碗里的雞蛋一眼，彷彿那兩雞蛋不存在一樣。

咳、咳、

這是什麼餅啊？

天衣也學著書娟，伸手拿了一塊黃色的玉米餅，大大咬了一口，才嚼幾下，剛看到這塊黃燦燦的玉米餅子的那種喜悅完全沒有了。純天然粗糧啊，完全無污染無添加，好東西啊。結果呢？好硬，好難吃，還拉嗓子。

「咋了？頭又疼了嗎？」

清水婆婆看天衣臉上表情不對，以為頭疼病又犯了，嚇了一跳

「啊，沒什麼，牙疼了一下。可能這幾天上火了吧。」

天衣尷尬地笑笑，大家都吃得香，偏她咽不下去。要知道就這東西還是剛才借的糧。

硬，拉嗓子，那就泡在湯里吃吧。

天衣把玉米餅子掰開，放進那大半碗顏色可疑的菜糊糊里。攪拌了一下，再吃一口，泡了湯玉米餅子是軟和了一些，可是那湯，這到底是什麼味啊？

苦苦地，澀澀的……

「老頭子，吃過飯找醫生來給天衣看看吧。她——」

清水奶奶話還沒說完，一個粗拉拉地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找什麼醫生看，能打能罵的，有啥病，都是裝的。還請醫生看，真當自已是千金大小姐了。也不看看這家都破落成什麼樣了。人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哪有錢吃藥。」

你大娘王引蘭，又肥又潑沒心眼，莊裡人都叫她胖嬸，沒幾個人知道她真名。

腦海里突然出現的這句話，嚇了天衣一跳。這小珠子真是欠收拾，用它的時候它裝死，不用它了它自已又跑出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嚇人一跳。

不過，這小珠子好像變厲害了。

清水奶奶苦了臉，她這輩子沒有使兒媳婦的命，兩兒媳婦都是潑辣貨，只不過王引蘭沒張春花心眼多，她是個實孬，一句話就能噎死人，從來不顧人臉面的。所以清水奶奶最怕這個大兒媳婦。

「一天到晚就會在我們兩口子面前哭窮，不是說斷糧兩天了嗎？這餅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啊。還有這碗糊糊，哎喲，這麼香還放了豬油的。我說公公婆婆你們二老也太偏心了吧。這都是一樣的孫子，你幫著老二家養著兩個我們兩口子也沒說啥。可這陸天衣是怎麼回事？怎麼也在你家吃飯？她張春花不是有本事嗎？這次又找了個大醫生當女婿，這麼能耐的人，不會連自已閨女都養不起吧？」

胖嬸伸手拿了一塊紅芋餅子，抹上一層厚厚的辣椒糊子，塞進嘴裡，使勁咬了一口，鼓著腮幫子斜著眼看天衣。

原來奶奶家都斷糧兩天了。天衣現在才算徹底明白了剛才書田為什麼那麼憤怒。她做紅薯絲煎餅是一件多麼大逆不道的事。

「我說婆婆，你可不是他陸大林一個人的娘，你還有兩兒呢？我四個兒就不是你孫子了嗎？我們家也斷糧了，中午我就讓他們四個到你家來吃飯。」

唉！

大兒媳婦向來蠻橫不講理。清水爺一個當公公的，又不好和兒媳婦拌嘴，氣地放下吃了一半的餅子，起身走了。

「你看看，是不是理虧了。我還沒張嘴說話呢，公公就走了。婆婆，我就是來通知你一聲，我們和老二家的從今天起就不是兄弟了。是仇人。你要是再幫老二家養孩子，那你可別怪我不給你臉了。」

「大娘，話可不是你這樣說的。當年不是說好的嗎。我和娟子跟著奶奶，我們早就從那個家裡分出來了。當年大爺也是同意的。說爺爺奶奶老了我伺候，發葬的時候他們兄弟三再出面。」

瘸子書林沉了臉。天衣點頭，別看這個陸書林是個瘸子，人還是很有頭腦的，不像一般不通情理的莊稼漢。

「哎喲，我說這是誰在放屁呢。你一個瘸子你咋一點都不覺得丟人，還好意思說你伺候。你們兄妹兩個打小就跟著你爺爺奶奶過活。你也不看看我們家和你三叔家的孩子，咋沒一個讓你爺爺奶奶養活呢？你和書娟咋了，咋就特殊了。不就是死了娘嗎？死了娘你們還覺得光榮了。張春花是咋對你們兄妹兩的。這一會倒又幫上她家說話了。」

要不然怎麼說胖嬸嘴毒人潑辣呢，一張嘴就說人家死了娘。幾句話噎得書林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我說大娘，你這話說地可不對了。你對我們有氣就沖著我們來。對別人發火算什麼。還有啊，你是個人，這人嘴裡怎麼能說出不是人的話呢？什麼叫死了娘，有你這樣說人的嗎？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娘還活著嗎？」

天衣冷笑著，她早看出來了，這個胖嬸就是個死不講理的壞貨。你想和她講理，根本行不通。對付這種人，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比她更厲害，更不講理。所謂的壞人怕惡人，你得比她惡，她才不敢在你面前使壞。

胖嬸一怔，像看到怪物一樣地看著天衣。自從兩年前老二出車禍變成癱子，張春花把老二送回家，同時隨著老二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女兒陸天衣。這兩年，張春花把個癱子老公和才十六歲的天衣放在老家那個破院里，不管不問也不往家裡寄一分錢，擺明了是放逐的節奏。胖嬸就沒少欺負這父女兩個。自然胖嬸這麼做背後撐腰地就是她老公鐵算盤。這些年表面上鐵算盤對爹娘恭敬著，其實背地裡沒少罵爹娘偏心。兄弟三個，爹娘憐愛老二是個沒本事怕老婆的老實頭，處處照顧著老二。對老三兩口子就不對說了，雞下個蛋都要偷偷送過去。他呢？作為老大，又給陸家生了四個兒子。爹娘卻從來都沒有照顧過他們家。有鐵算盤在背後支持，胖嬸當然在這個家橫行霸道、有持無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