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宋良平秋後問斬
這賞春宮七日落成,足足有三畝之地大。
聽說耗費上千人力,不分晝夜,才有如此宮殿。
此宮說圓不圓,說方不方。
是為太極八卦之相。
八方之中,有六方擺放桌椅。
有兩處留人走入,陳俑怎能不懂辯方位,這空餘兩門一是生門一是死門。
此殿中心為空,彷彿專程留下一看台。
六座之中,鄒奇勝站於聖上身後,徐爺站在陳俑身後。
這御花園之中人算不得多,不少是婢女僕人,腳步重的很,依照徐爺的功力,這腳步聲即便是百步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但奇就奇在,這宋溫言的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黑衣之人。
此人正在白日,也要穿著一聲夜行衣。
非但沒有隱藏下來,還顯得極其扎眼。
徐爺眼睛微眯,臉上顯然沒有那股笑意。
他心中有些驚訝,眼前的黑衣之人,竟然輕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這賞春樓,是由宮中一工匠所做,此工匠談來,宋老或還認得。」聖上看著宋溫言說道。
「哦?」宋溫言歪頭看向聖上,「聖上不妨說來讓老朽聽聽。」
「昔日有一兵部尚書姓花。」聖上點到為止,只是這簡單的一句話,便再不繼續。
「呵呵呵。」這宋溫言總是呵呵的笑,這年歲使得他的聲音實在渾厚,這笑聲也聽的人心底發顫,「花尚書。」
「這事兒我倒是記得,說來也可憐,自刎於自己的府前,一家老小不知所蹤。」宋溫言嘆息一聲,若不是在場的幾人都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或是都會被他這幅裝腔作勢的模樣騙了。
「這姓花的工匠,便在宮中護園,但。」聖上伸出一根手指,「一直都以周乙之名示人,他至今還不知我早就知曉他的身份。」
「聖上養虎在側,卻遊刃有餘,老臣佩服。」宋溫言拱手道。
聖上隨意的擺擺手,「今日,人人都知三司會審,我四個兒子都去看熱鬧,雖說他們各自都有府兵,但我還是派出半數的大內侍衛去守著。」
「為的不是旁的,而是這花工匠有心無膽,在宮中潛伏多年尋不到契機。」聖上嘆息一聲道,「今日,他便會帶著私兵闖入這御花園中,宋老,這花府餘孽,你又怎能缺席。」
「聖上這是在怪罪老臣啊。」宋溫言邊搖頭邊呵呵笑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宋家未盡的事,使得還有餘孽叨擾聖上。」
「老臣在此靜候,若有人來,今日定斬草除根。」
......
大理寺。
費允長嘆一聲,沖這身側的傅守說道,「這般證據確鑿,侍郎大人,你還有何話說?」
「不過是一筆罷了。」傅守呵的一聲道,「若有人偷竊,故意放在現場,乃是栽贓。」
「那『人出東廠,事從秉良。』的這封血書,你又當怎麼算?」白鳥道摸著下巴有些發白的山羊鬍說道。
「既然是故意栽贓,便是要做到萬全,不過他們還是多想得太多,故作高深。」傅守輕搖頭道,「若當真是右心人,不曾當場斃命也就罷了,寫下的證據也要費儘力氣寫出什麼,事從秉良這般莫名其妙的話來,若當真是生死關頭,豈不是應當寫上,兇手是宋良平?這樣還可少上二字。」
「詭辯,都說侍郎大人善詭辯,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座下楊煦聽不下去了,「此證據都是在下尋得,信條之上人出東廠,事從秉良,八字,乃是故意所為,就是怕被旁人尋到,不會立馬想通其中含義。」
「敢問這連孩童字謎都算不上的八字,能防住何人?」
「生死關頭,已是實屬不易。」楊煦哼道,「侍郎大人莫非要一個將死之人如你現在一般思慮?」
「楊小友......」傅守眼睛盯著楊煦,聲音愈發的冷起來,「你,將死過嗎?」
說完之後繼續說道,「宋良平我且問你,你謀害范無才,現已有證據,但我卻思索不出動機,所以你與他有何仇怨,使得你這般設計?」
「我這條老命,犯不著這般與人為敵。」宋良平笑道,「范無才私下招兵買馬,宮中這邊就是我替他遮掩耳目,事成之後,私兵可分我部分,另有錢財銀兩。」
「你哪是這種人。」傅守嘆息道,「錢財於你,無異於糞土,要銀兩之說,對我等來說何其可笑。」
「哪裡可笑。」宋良平搖頭道,「我乃是宋姓人,往日沒有表現出來,但楊東鋒壓我一頭數十載,總該有些火氣。」
「諸位朝中之臣,聽我這般言語,不都覺合情合理?」
坐下眾人紛紛點頭,或許,也是第一次見到三司會審之上這般坦誠相對的。
「你!」傅守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本官不與你言語!你不妨問問陳千戶,看他如何說!」
陳七沒想過這話茬能落到他頭上,他今日只是想來這看看。
要說證據,他可說出幾個細節,但根本不足以為宋良平翻案。
更何況,他還是這般的一心求死。
陳七嘴巴微張,直視著傅守的表情。
這一刻他似是有萬般苦水想要發泄,會審之上此人如此決絕的站隊宋良平,這是何種情誼。
實則這傅守算不得陳俑的學生,但師出同門,二人乃是同輩師兄弟,陳俑為大,他為次。
只不過不擅酒不擅聚,故而陳七從未見過。
他不出面但不代表不諳世事,陳七與宋良平的情感,他還是看得透徹。
「我......」
陳七吐出一個字,又看向宋良平。
那眼神如淵,寂靜、幽深。
「我......無話可說。」陳七想說出的話,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使得座下的楊煦,本來微眯著的眼睛突然瞪大。
並且猛地回頭看一眼陳七。
很顯然,知曉二人瑣事的人都異常驚訝,紛紛響起嘖嘖聲。
傅守也愣在原地。
費允輕咳一聲,周圍很是安靜。
「既如此,今日三司會審,想是非常簡單了。」費允重重一拍驚堂木,「司禮監秉筆宋良平,有謀害朝廷命官之實,又有招募私兵、通敵叛國之罪,理應立即斬首。」
「但......念在你這一生為朝廷效力,勞苦功高,可酌情......」費允也只是嘆息一聲,「死罪是躲不過去了,不過可苟活幾月。」
「秋後問斬。」
輕輕四字。
加上一聲令牌落地。
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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