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涼山頂龍三遭鳳劫 桃源村牧童遇百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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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涼山頂龍三遭鳳劫桃源村牧童遇百鬼（1）
「孫影～你這隻死猴子，臭猴子！不把離兒給我找回來，你也不許回來了！」
半山腰，雲濃霧重，半隱半現的青翠，和寂靜中悄然流淌的小小溪流交疊著，令人如離俗世凡塵。一個清呤呤的女聲響起，那聲音一陣陣回蕩在山谷，驚飛一隻尚在喂哺幼鳳的鳳兒。那鳳兒銜著的果子在受驚時不慎被掉落，鳳兒好容易尋了神果來給幼鳳，此時沒了怎能不氣惱？當即嘶鳴不已，振翅高飛，御風而去。
立於九霄玉瓊之上，俯瞰那小小涼山，蒼翠如玉，周身環繞著雲霧，好似蓬萊仙鏡。半山腰，幾間茅屋草舍安於其中，雖簡陋卻不乏精緻。幾縷炊煙細細升起，屋前立著一位佳人，淡妝素服，髮髻高綰，紫玉珠花隨風輕搖。各位看官，你道那女子是誰？正是東海龍王的小女兒龍三公主呵。但見龍三公主秀眉緊蹙，手執龍鞭，氣呼呼地對前方一跑一跳的布衣男子的背影喊道：「聽到沒有啊？不找回來看我不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啊，哼！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說罷，一跺腳，手中龍鞭猛甩，頓時只聽得一聲極為嘹亮的鞭聲響徹山谷，那跑步著的身影便又加快了幾分速度。
「娘，娘，我餓了！」
「是啊，娘，什麼時候開飯啊？外婆今天做了酒香熏雞哦，大哥最愛吃了！」正在這時，猛地從屋裡衝出幾個人來，紛紛圍著龍三說道。
聞言，龍三心頭之氣頓消大半。溫柔笑道，「你們的爹爹去找你們大哥了，等他們回來我們就開飯，好不好？」說罷，又拉著其中兩個的手說，「鐵兒，果兒，你們當哥哥的啊要以身作則，不可像你大哥一樣犯了錯還頂撞大人知道嗎？看看仙兒和湘兒多乖。」
「哎呀，娘，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還把我們當小孩子看！要不是吃了韓叔叔給的長春丸，出門人家還以為我們是兄妹呢！」鐵兒嘟囔著說道。
龍三聞言，啐了一口才要說話，便感到一股勁風襲來，只聽得仙兒驚恐地叫道：「娘，小心！」龍三訝然回頭，還未弄清狀況，便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就漸漸脫離地面，只見房舍、孩子皆離她愈來愈遠，頓覺驚恐無比，強壓住心頭驚懼，費力抬頭望去，但見彩色羽翼發出柔柔亮澤，由於是順風羽毛被風梳理地極為平整，竟是一隻鳳兒！
那鳳兒雙目晶亮隱有淚痕，但在龍三看去，那目中似乎還有掩飾不住的怒火。「快放了我娘！」
「娘，不要啊，不要帶走我娘！」
「龍兒！」
一陣陣焦急的哭聲扯回了龍三的思緒，她隱隱看見地上的人兒來來回回走來走去的身影。忍不住珠淚滾滾而下。正當此時，遠處漸漸飛來一物，龍三淚眼模糊，但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情不自禁地喊道：「相公！」
「娘子！別怕，我這就來救你！」來人正是孫影，原來孫影走著走著，突覺心口急跳，隱約還有一個聲音在一遍遍地呼喚他的名字。抬頭一望，正瞧見那鳳兒抓著龍三飛去，這便趕了來。「大膽孽畜，我們無冤無仇，何故捉我愛妻？還不快乖乖交還於我！」孫影斷喝道。那鳳兒聞言，鼻中「哧」的噴出一陣氣，似是不屑。只是目中怒氣更盛，不自覺地更加用力抓住龍三，痛的龍三直呼。
那孫影又氣又急，眼睜睜看著愛妻受苦卻無可奈何，急道：「我師父可是斗戰聖佛，斗戰聖佛知道嗎？哎呀，算孫影我求…」話未說完，便看見那鳳兒緊抓龍三的利爪鬆開了…「啊～孫…影…！」龍三絕望地尖叫道，身體便急速降落，身體似斷翼之蝶，耳畔只有風聲縷縷。「不要！」孫影大驚，急忙俯身去追愛妻倩影，奈何無論怎麼追也追不上，眼看那萬丈深淵近在眼前，中急流湍急，岩石塊塊，一跌下去後果可想而知。恨不能追隨愛妻一起去了。那龍三本略通御風之術，無奈今驚懼之極渾身癱軟哪有一絲力氣，此刻亦絕望地閉上雙眼…「娘！」
「龍三！」
此起彼伏的絕望的哭喊聲不時回蕩在涼山之上。正在這千均一發之際，一個身影閃過，一把摟住龍三纖腰，雖由於慣力二人皆下滑數十米，但那人幾個回身便又攜著龍三衝出深淵，穩穩地落於地面上。
第六回涼山頂龍三遭鳳劫桃源村牧童遇百鬼（2）
桃源村，長樂宅。
那老婆婆領著何、呂二人進得門來，囑咐二人稍候片刻云云，便自顧自掀開帘子進了裡屋。呂洞賓執扇輕搖，四處望了望，眉峰輕挑，笑對仙姑言道：「桃源村果然名不虛傳，民風淳樸，景色怡人。依我看，這裡只怕卧虎藏龍。」何仙姑正盯著牆上一副鯉魚戲蓮圖看得入神，聽此言，明眸微閃，漫不經心道：「是啊，剛剛我們來的路上，所經之處，家家有溪水，戶戶養嬌花。我想最吸引人的還是它的神秘！」頓了頓，又回頭瞅著呂洞賓，疑惑道：「不過你說的『卧虎藏龍』怎麼講？」
「你看那…」
「哇！奶奶說的是真的，真的有客人呀！」呂洞賓正準備作答，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二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扎著雙髻，上身只著一件鯉魚戲蓮樣大紅肚兜，下身著紅色短褲，年約八九的男孩，正瞪著一雙水靈大眼，喜滋滋地瞧著他們。身後跟著個老頭並一對年輕夫妻，卻不見那老婆婆。那老頭上下打量二人片刻，道：「貴客臨門，貴客臨門啊！想我桃源村已有數百年沒有客人啦，二位就是內子說的有緣人吧，快請上座！」說罷，便走至呂何跟前，伸手作了個「請」，呂何二人連忙道：「老伯不必客氣，叨擾了！」
「誒，說什麼叨擾，這便是緣，一緣難求啊。」那老伯說罷，又沖那小男孩招手示意，那小男孩會意，跑將上來，但見那老伯附耳輕聲道：「阿寶誒，乖孫子，快去後院桃樹下，把爺爺珍藏多年的桃花酒取出一壇來，招待客人吶！記住，千萬別給你爹瞧見嘍！」復又對何呂說道：「二位稍坐，內子去準備飯菜了，二位吃過若願意，可隨我們一起放蓮燈，正巧今日乃是盂蘭盆節啊。」何呂連聲答謝：「您費心了。」
那阿寶聞言點點頭，轉身沒走幾步，便被一隻手臂攔住了去路。「爹？」阿寶抬頭，不解地問，「阿寶啊，你不用去了…」阿寶爹答道，眼睛卻瞟著那老伯，頓了頓，又顫顫地說道，「爹啊，你那寶貝桃花酒，早在，半年前就沒了！我，我，我…這就去，再買些新酒來啊！」說罷，一遛煙撒腿便跑。
「阿寶他爹！」阿寶娘喚道。可哪裡還有人影呢？
那老伯聞言，愣了半天，半晌才緩過神來，怒吼道：「王－修－文！你，你，你！老夫沒你這個兒子了！」何呂二人看著這一慕忍俊不禁，心中升起几絲暖意，不由得暗想：這便是凡人的天倫之樂嗎？未經雕著，自然甘甜。何仙姑神思緲緲，回神之際，不由得望向呂洞賓，卻發覺對方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不由得心中忐忑，淺淺一笑，移開了視線。
呂洞賓唇角一勾，對那老伯一揖道：「在下呂岩，那位是…我的娘子何素女。我二人與幾位朋友遊玩至此，多謝老伯熱情款待。不知老伯怎樣稱呼？」何仙姑妙目一瞪，才要說話便及時被呂以眼神制止，只好作罷。那老伯聞言笑道：「呵呵，我姓王，你們叫我王老伯便好。」「王老伯，這桃源村最近可有何怪事？」呂洞賓裝作無意問道。「怪事？沒有啊。倒是有件大事，今天盂蘭盆會，好些法師作法，甚是熱鬧。」王老伯答道。
阿寶在一旁靜靜聽著，這時湊到王老伯懷裡，眼珠兒一轉，插言道：「哥哥，姐姐，我知道！就是兩年前，也是盂蘭盆節這天，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村裡好多房子都塌了…你們說怪不怪？」聞言，何呂相望一眼，心下皆是一沉，暗暗屈指一算，果然，神針被盜之時按凡間辰時計算已正好兩年。
涼風習習，吹打著龍三雙頰，額前冷汗被孫影小心翼翼地拭去。鬢角的紫玉珠花有些歪斜，卻也無礙於她的美貌與靈秀。過了許久，才悠然醒轉，剛張開秀目，第一眼便看到離兒、鐵兒、果兒、采兒、仙兒、賓兒、湘兒、草兒及春瑛皆圍在身邊，不無緊張地望著她。嘴角微微一勾，輕聲道：「我…我沒事了。是誰救了我？」春瑛面上緊張之色稍緩，憐惜地說：「諾，那邊那位小哥便是。」
「娘，你總算醒了，我們都好擔心你啊！那位哥哥好生厲害的，幾下便把你救了！」仙兒亦說。
聞言，龍三循眾人目光望去，但見一位身著藍色粗布衣衫，頭戴草帽的少年立在不遠處。並不十分看得清容貌。便掙扎著起身，被孫影扶著走至少年身邊。盈盈道：「多謝恩公相救。今日之恩，龍三沒齒難忘。但不知恩公尊名，也好日後相謝。」
春瑛嘆息著說，「龍兒莫要問了，剛才我們都問過了，這位小哥就是不肯說。」
「是啊，娘子。」孫影亦道，「還是先請恩公家裡坐吧。」
龍三心下一奇，這等高人不知是何來歷，只得道：「如此也好，恩公啊，那就先請屋裡坐吧。」
「姑娘不必客氣，今日之事本舉手之勞。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告辭了。」那少年冷冷道，並不領情。聞聽此言，果兒莫名地笑起來，邊笑邊捂著肚子，眾人見狀皆是一愣。那果兒卻笑得越發厲害，半晌才道：「你…你竟然叫…我娘姑…姑娘！你可知，我們八個皆是她的孩子！哈哈…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少年一驚打量著眾人，果見那些孩子最大的不過二十，又回頭瞅了瞅龍三，盯了半晌便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搖搖頭，正要離開，突覺身旁一股掌風柔柔襲來，似若柳扶風，又似春雨潤物，不由得目露寒光，一轉避開。只見仙兒搶身向前，俏皮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模樣！」說罷，又是一掌劈向少年的草帽，還未近身，卻被那少年巧妙擋開。仙兒一急，一陣拳腳亂上，卻始終不曾碰著少年分毫，正焦躁間，卻被少年攔腰掄起，眾人見此大驚道：「手下留情！」少年一笑，猛地向前一拋，仙兒便覺身子一輕，勁風襲面，吹的兩頰生疼。嚇的驚呼起來。就在落地的一瞬，少年又搶身上前，只手扶起她的細腰。仙兒這才穩穩著地。還未等氣息平定，卻又被少年點了定身穴，當即委屈地眼淚都快湧出了。
龍三搖搖頭，嗔道：「仙兒，你太衝動了！」那少年揚眉一笑：「小丫頭，真不聽話。也罷，你就在這裡乖乖站上三個時辰。咱們，後會無期！」說完，便一縱躍起，御風而去。仙兒淚眼汪汪，抬眼去瞧，只見那人影漸漸變作黑點，消失不見。就在眾人皆出神間，突然一股狂風襲卷，捲起漫天塵土，仙兒迅即以雙手擋風，白羅袖兒隨風飄蕩。費力睜開一條縫，只見一隻五彩鳳兒翱翔在玉穹之上，雙翅猛扇，正是方才抓走龍三的那隻！當即驚呼：「娘！小心啊！大家都小心！是鳳，是鳳啊！」聞言，眾人心下一涼，全部戒備起來。春瑛道：「這鳳兒乃是神物，怎的好端端地就纏上我們了？」
「誰知道呢！大家凝神戒備便可，不可傷了它！」孫影鄭重地說。湘兒、賓兒等異口同聲道：「爹啊，現在可是它要傷害我們啊！」
「唉，早知道我們就該好好跟著八仙學法術的！」仙兒不服氣道，心中卻不停地呼喚那位少年。想後退幾步，無奈腳底似鑲在地上般怎麼也抬不起來。不由得慌了神：「娘！娘！我怕，我怕！」龍三回頭，蹙眉，旋即便擋在仙兒身前，目光沉穩而堅定。草兒、采兒、春瑛等皆又擋在龍三身前，把二人圍成一圈。見狀，孫影眼圈一紅，說了聲：「娘子，岳母，孩兒們，不怕，有我孫影在！」說罷便張開雙手站在眾人前面，冷靜地望著那鳳兒。
但見那鳳兒停止了扇風，張開嘴，有細細火苗噴出，金色尾巴上下搖擺，甚是得意。令眾人為之氣結。不多時，那鳳兒長長的脖子向後仰去，孫影手心沁出冷汗，明白這是鳳兒準備噴火了，當下也不敢大意。只聽「嗖」的一聲，一條火龍噴涌而出，氣勢洶洶。差一點就要碰到孫影的衣服。
「相公！」
「孫影！」
「爹！」
一時間，眾人亂作一團，卻始終無一人獨自逃生。正在這時，只聽得一聲「鳳兒住手！不可傷人！」，在眾人耳中猶如天籟。是那少年！仙兒心中大喜，歡呼道：「是他！是他來了！」眾人望去，果見那藍衣少年乘風而來，無不喜悅。
「鳳兒住手！」少年漸漸近來，停在鳳兒背上，如此這般低語幾句。鳳兒嘶鳴不已，聲音戚戚哀哀。那少年便從懷中取出一物，掛在鳳兒脖上，鳳兒見狀，歡喜不已。那少年便舒了口氣，離開鳳背，在眾人身前落下。面無表情道：「真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龍三驚訝地說：「多謝恩公兩翻相救。你是那鳳兒的主人嗎？它為何要襲擊我們？」
「是啊，怪不得會救我們。原來是自己管教無方，放它出來亂跑！」仙兒氣道。聞言，那少年雙手環抱，不耐道：「要不是你娘驚了鳳兒，使得鳳兒不慎把能救幼鳳性命的神果掉落，那鳳兒也不會纏著你們。還好那神果被我找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說罷，也不道別，便又轉身離去。仙兒急道：「喂！我叫仙兒你叫什麼？」
「李－余－思！小丫頭，你我有緣無份，日後亦再無相見之日。好好生活下去吧！」那李餘思頭也不回道。
第六回涼山頂龍三遭鳳劫桃源村牧童遇百鬼（3）
暮色漸退，淡淡粉色霞光暈染遠處山巒，勾勒出一副《夕陽晚景圖》。世間萬物皆在一日將盡之時漸漸趨於沉寂，卻仍有少數事物於暗中蠢蠢欲動。不多久，墨色簾幕垂掛，一輪滿月懸於東方。為這夜亮起一盞燭燈。
桃源村，星星點點的燈火閃爍，如螢火蟲飛舞、跳躍。倒是別有一翻景緻。街道上，充斥著喧鬧的人群和濃濃的檀香味。只見家家戶戶的門前皆擠滿了人，人人手中都燃著大把檀香。
阿寶擦燃火石，小心翼翼地湊到何仙姑手中的檀香頭上，慢慢點燃后，高興道：「好嘍！素女姐姐，快，快把它們插到地上！」聞言，何仙姑笑著點點頭，道：「知道了，阿寶！」又轉頭對身旁的呂洞賓說：「喏，給你一把！」呂洞賓接過，笑道：「這麼多啊？」
「當然了，這叫作『布田』，象徵著五穀豐登，當然越多越好啊！」王老伯呵呵一笑，邊往自家門前的地上插著檀香邊說，臉上深深淺淺的皺紋見證了歲月流過的痕迹。眾人一時不再言語，蹲下身專心地插著檀香。
檀香冉冉，煙霧交錯在空中變幻多多，一會兒似飛天神女，一會兒似奔騰俊馬。阿寶盯著這煙霧，出神道：「好神奇！」何仙姑起身，瑰雲慕仙百褶裙被風帶起，連帶著一頭青絲微揚。看向阿寶，輕輕扶住他的肩，道：「是很神奇！」說罷目光落在阿寶的鯉魚戲蓮樣大紅肚兜時，突然「咦」了一聲。
只見肚兜上那青色的鯉魚，活靈活現，黑色的尾巴拍起一串水花。而旁邊翠綠色的荷葉上清露欲滴。本是和諧的一副畫面，卻被那並蒂雙蓮打破。但見那蓮一紅似火，嬌而不艷，爭妍怒放。一鮮碧如玉，冷而高潔，花瓣微開，與那鯉魚相偎相依，甚是親昵。整副畫面被金絲線細細勾勒，做工精緻。衣料亦甚是華貴。最令人疑惑的是它與當日她在王婆婆家牆上看到的那一副一模一樣。
原本很平常的事情，何仙姑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正疑惑間，突然感到有人在拽她的袖子，回神一望，卻是阿寶和呂洞賓，只聽得阿寶道：「素女姐姐，看什麼呢，盯著人家半天，叫你也不答應！」「是啊，娘子，不妨說來聽聽。」呂洞賓好笑道。何仙姑白了他一眼，嗔道：「喂，夠了啊！」
「好了，我們快去仙女湖看看吧！爺爺他們已經去放蓮燈了！」阿寶心急難耐，催促道。
「不行，你爺爺叮囑過我們，不可以帶你去仙女湖。你啊，就乖乖待在家裡，別亂跑了。」何仙姑正色道。阿寶如何肯依，纏著仙姑如此這般，仙姑終是不予首肯。
阿寶無奈，又去纏呂洞賓，呂洞賓習慣性地撫鼻一笑，道：「誒？別指望我幫你，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再說，那蓮燈是為鬼魂引路的，陰氣重，小孩子不宜近身啊。」
「還有啊，待會放完了蓮燈，家家戶戶就得早早關門，把街道讓給冤鬼呢。百鬼夜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是聽話，乖乖待在屋裡，姐姐陪你下棋好不好？」何仙姑扳過阿寶的肩膀亦勸慰著說。
見二人皆不肯幫忙，阿寶便賭氣回了房間，連晚飯也不曾吃。王婆婆雖心疼孫子，卻也不肯放言讓他去。眾人紛紛回房歇著不提。
夜半三更，明亮的滿月已行至中天，光潔中似有個黑點跳動。那月兒散發著淡淡光澤，為周圍的雲兒披了層嫁衣。清風拂柳，和著蟲鳴陣陣，好不熱鬧。可惜，原本靜美的夜晚，卻被一聲聲詭異的歌調打破。那是道士們在唱著沒有人聽得懂的歌兒，作為盂蘭盆節的最後一幕。
歌聲飄蕩在靜謐的夜空，時盛時歇，時尖細，時高亮，彷彿是來自地獄般空靈。靜夜裡聽去，心口似被貓爪撓過，分外滲人。也不知過了多久，何仙姑躺在榻上輾轉反側，隱隱聽到街道上，道士們唱祭鬼歌的聲音漸漸消失。看著那月光灑滿窗前，明眸微睞，喃喃道：「施歌兒終於結束了。」說罷，便重重地闔上眼帘。
就在所有人皆在夢鄉之時，一個小小的人影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摸索著出了門。王婆婆在似醒非醒時聽到「吱呀」的開門聲，可再仔細一聽，卻又什麼都沒有，靜悄悄一片。翻了個身，呼呼睡去。那呂洞賓假稱與仙姑是夫妻，以掩人耳目。誰知阿寶娘便只為二人收拾了一間屋子，這下可急煞羞煞了二人，只得又改口作「未過門的妻子」云云。阿寶娘才又重新收拾了一間屋子與他才罷。這時，呂洞賓亦正為祭鬼歌不耐，好容易結束，早就會周公去了。
第六回涼山頂龍三遭鳳劫桃源村牧童遇百鬼（4）
幽暗的街道，似潛伏在黑夜中的巨蛇，一片死寂，安靜地連自己的呼吸聲都顯得那麼聒躁。借著皎潔的月光，行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那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打了個激靈，緊了緊衣衫，便又加快了速度。
但見那街道，每隔百米便設有一個香案，供著些「鬼包子」，細看還有燃盡的香頭和凌亂的冥紙。一陣風掠過，吹起一些冥紙，冥紙即肆意飄散。有一片竟生生貼在那人影臉上，人影頓時僵在了原地…顫抖著一把扯掉，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便又立即用雙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再發出聲音來。身上紅色的肚兜在月夜裡看去竟像是血一般醒目，額上沁出密密冷汗，雙腿不住哆嗦。不是阿寶卻又是誰？不知是否心裡作祟，阿寶恍然覺得，今夜的桃源村格外詭異，好似幽冥鬼域。甩甩腦袋繼續前行，走著走著，隱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作響，他走那聲音便跟著他響，他停那聲音便像從未出現過般，後背一陣寒意。如此三四，阿寶強忍住想要回過頭看的衝動，撒開腿沒命地朝仙女湖的方向奔去。
若早知這夜註定不會平靜，阿寶定會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回頭看，至少恐懼不會來的那樣早，那樣令人措手不及。仙女湖，如靜女般優雅，被山川層層環繞著。淡淡的月華傾瀉而下，照亮了湖中粼粼水波。盞盞蓮燈漫無目的地隨著水波蕩漾。一片粉色光芒，點點閃爍，似仙女裙擺上的描花。
阿寶深深吸了一口氣，跪在湖邊，驚嘆道：「哇！好美啊！想不到仙女湖在此時看去別有一翻景緻！」說罷，便探入懷中取出一物，乃是一盞蓮燈。又從袖中摸出火石，擦了幾下，待火花燃起，趕忙湊到蓮燈里的燭心上，只聽「嘶」的一聲，蓮燈便亮了起來。阿寶見狀，微微一笑，才要收起火石，誰知那蓮燈卻突然滅了。不得已，只好再點一次。可是當那蓮燈再次亮起時又突然滅了。阿寶心下詫異，只得急急再擦火石，如此四五那燈終還是滅了，到最後竟連火石也擦不著了。心下又急又氣，喃喃道：「牛兄，你別急，待我再試試！」
正當此時，猛然聽到背後傳來陣陣「桀桀」怪叫，那聲音尖銳刺耳，直要把人的耳膜穿破。回蕩在空蕩的山谷說不出的滲人。阿寶只覺背上一寒，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驀地雙眼圓瞪，火石「啪啪」地滾落在地，下一秒，一個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回蕩在仙女湖上空。
「不要！」兀自安然熟睡的何仙姑猛然從夢中驚醒，倏地一聲從床上坐起，由於太過緊張胸口起伏不定。屈指一算，大驚失色道：「糟了！阿寶！」翻身下地，一個轉身，衣服已然穿在身上，又是一躍，早已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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