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痴鯉魚凡間墮情網 情洞賓收徒證心意（2）
衡山，赤帝峰。呂洞賓落下一枚黑子，笑眯眯地看了朱雀一眼道:「承讓了……怎麼樣，說好的啊，我要借的東西你可不能耍賴不給。」
朱雀撓撓頭，偏要將呂洞賓落下的黑子撿起還他，又將自己落下的白子往東移了一步。
「喂……你幹什麼，知不知道什麼是『落棋無悔』啊……」呂洞賓急道，摺扇輕旋間又將棋局變了回來，「願賭服輸哦。」
朱雀跳起來道：「哎呀，你這個人可不可以有點風度，讓我一次又何妨？借我東西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好了，我沒有時間跟你鬧，那琉璃盞你究竟借還是不借？」呂洞賓認真道，「我預測到未來凡間會有一場大事發生，當真需要你的琉璃盞一用啊。」
朱雀笑嘻嘻地吐出兩個字：「不借。」
「你……」呂洞賓氣結，「小氣……」
朱雀忽然收起笑意，嚴肅道:「不是我不借給你，而是我不能借給你。」
呂洞賓奇道：「這是為何？」
「因為這琉璃盞已經碎了……」朱雀輕嘆道，「當日我途徑灕江，看到李餘思重傷在地，為了救他，我便點燃了琉璃盞為他療傷，可誰料一時不慎竟失手打碎了它。」
「李餘思受傷了？」呂洞賓眉峰一挑，「是龍離乾的？」
「不錯…若非我用了琉璃盞救他，他哪會活著見到仙姑的轉世。後來我便施法把他送到零陵郡雲母山上……」朱雀不無得意地說。
呂洞賓握著扇子的手忽然一緊，沉聲道:「你為何不直接送他去孟章神君那裡？在那裡養傷豈非更好些？」
朱雀看了呂洞賓一眼，促狹道：「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只問了一句仙姑安好，就暈了過去。我只好設計讓仙姑的轉世救了他，你明白的，我是最喜歡成人之美的。」
呂洞賓一時無語，欲待發作又不便發作，只得冷著一張臉道：「你這是亂點鴛鴦譜，你明知道仙不能動情的。」
朱雀屈指一算，看著呂洞賓笑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讓我來跟你算一算啊，你這麼跟我下下棋，又跟我扯扯皮，哎呀，那凡世的仙姑與李餘思已然相處了兩年啦。你若是再不回去……仙姑她對李餘思日久生情動了凡心如何是好？」
不及他說完，呂洞賓早踩著兩朵雲飄然遠去，還不忘甩下一句「仙姑不會的」。
轉眼兩個春秋輪轉，何素女已然十六歲，出落得愈發清麗動人。何記藥鋪每日間看病的人絡繹不絕，還夾雜著請何素女算命的，幸好她家藥鋪遠離縣城中心，不然其他藥鋪早就該關門大吉了。
這一日，李餘思剛剛送藥材回來，正碰見一小小乞丐扯住何素女的裙角，央求她施捨幾枚銅錢買東西吃。
何素女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囑咐李餘思在櫃檯取出幾枚銅錢來給小乞丐，自己則轉身去了裡間將留給李餘思的蓮心酥取出幾塊包好遞給小乞丐。
李餘思只得拉開櫃檯抽屜，但見裡面冷冷清清躺著六枚銅錢，不由得苦笑一聲:「沒見過一家藥鋪如咱們這般看似生意好的不得了，實際上所賺錢財入不敷出。若非那王老爺說了明日差人結算醫藥費，咱們連下鍋的米也沒法買了……」
「這是為何？」那小乞丐一邊吃著蓮心酥，一邊睜著如水清眸天真道，「天下間從沒有這樣的道理。」
李餘思伸手颳了刮他的小臉，將六枚銅錢塞到他手裡，方道:「怎麼沒有？怪只怪你這位素女姐姐菩薩心腸，窮苦人家看病分文不取，遇見如你一般生活所迫之人還要施手相助。吶，這六枚銅錢全部給你了。」
小乞丐沖何素女道了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便離去了。
不一會兒，又進來一個穿金戴銀年約六旬的老婦，開口就問何素女要長壽秘方。何素女客氣地請她坐下，一邊替她診脈一邊道:「人行一世，當行善止惡，須知諸病乃由諸不善所生，欲要長壽安康，便先要戒殺生之習，不食眾生之肉，慈惠萬物乃至蟲蟻，要多行放生之德，上孝父母中敬親朋下教子女，體恤貧苦，廣濟百姓，當知善惡報應天道輪迴，絲毫不爽。」
那老婦笑道:「姑娘說的很是。我聽說你常常在替人治病的同時，傳經講道，勸人行善，許多病人聽從了你的教導，修橋鋪路廣積善德啊。」
「大娘您過譽了，他們做這些完全是因為他們有著向善之心。」何素女笑道，忽然，她臉色微變，奇道:「男子尺虛，象離中虛也；女子尺盛，象坎中滿也……您的脈象怎會如男子的脈象一般呢？」
那老婦迅速抽回手，不動聲色道:「那依姑娘之見，我的身體可有何不妥？」
「您的身體十分健康，只是……」何素女秀眉微蹙，頓了頓又道，「許是我診錯了，不如讓我再重新替您把把脈吧。」
那老婦搖搖頭，忙從袖中掏出幾枚銅錢，丟下一句「只要沒病就好」便匆匆離去了。
何素女大惑不解，看了李餘思一眼道:「李大哥，我還是覺得應該再幫她診診的，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脈象。」
「依我之見大可不必，她都說了只要沒病就好，至於脈象異常也沒什麼啊，可能有些人天生如此吧。」李餘思安慰道。
「李餘思……原來你在這裡啊，快去幫我打兩桶水上來吧。」何老爹忽然而至，打斷了二人談話。
李餘思只得應聲而去。
何素女對何老爹道：「我去幫幫李大哥，您先看著點兒，有什麼事您就叫我啊。」說罷，便一同進了裡間。
這邊廂何老爹見櫃檯落了幾抹灰，忙用抹布擦拭起來。正在此時又從外走來一個灰袍長須的老道士，身背一把寶劍，端的是道骨仙風，仙姿天成。那老道向四下瞧了瞧，見只有何老爹一人，便撫須笑道:「這位店主，你這裡可是什麼藥材都有嗎？」
何老爹停下手中動作，笑回:「那是自然，敝小店是得兩位神仙庇佑教導，三千藥材一應俱全。不知這位道長需要哪幾味葯？欲配什麼方？」
那老道士搖頭笑道：「店主莫誇海口，我跑遍這零陵郡大小藥鋪，又訪遍雲母山，都未能配齊。你這麼一間小小的藥鋪，就能一應俱全？」
何老爹心下不悅卻還是耐著性子道:「實在非我在此誇海口，敝店藥材確實齊全。這位道長您聽好了:金盞銀盆大青葉，板蘭山芝穿心蓮，醫治風寒最有效；桔梗半夏川貝母，薄荷枇杷最止咳；黃芪党參川牛夕，沉香麥冬克耳鳴。龍骨、龍胞、龍胎、龍腦香、龍誕香、伏龍肝、龍膽草，龍的五臟六腑都備齊，不知仙長要哪一味？」
老道士笑道：「我所要的都不在這裡面啊。」
何老爹驚道：「不知道長要的究竟是哪幾味藥材？但說無妨！」
「一付家和散，一劑順氣湯，一盒消毒丸，還要一顆長生不老丹。店主可拿的出來？」老道士撫須笑道。
何老爹聽說，只當是哪裡來的野道士故意前來砸場子，自己一時又不知如何應對，只得向何素女求救。
何素女聽說，忙放下手中水桶，囑咐李餘思將井水一應灌入廚房水瓮，自己則出來應付老道士。
那老道士見何素女來了，不由得笑道:「有勞仙姑為我配上那四副湯藥吧。」
何素女見此時店中已然湧進來一批看熱鬧之人，便不動聲色地將拳頭緊了緊，歪著頭想了想，方笑道:「道長莫急，且聽我細細道來：父慈子孝是家和散，兄友弟恭是順氣湯。妯娌和睦乃消毒丸，少欲無煩不老丹。道長您久離紅塵不解俗世，一心修道又清心寡欲，自然不曉得這四味配方。這四味配方可是這零陵郡家家戶戶都知曉的，實在算不得什麼呢。大家說是不是呀？」
一番話說得眾人恍然大悟，連連稱是。
有道：「素女姑娘這話一點不假。我母親就是生生讓我那忤逆不孝的兄弟氣病的。他若能孝順父母一些不惹母親生氣，母親的病早就好了。」
有道：「我和我親兄弟，本來兄弟一心互敬互愛。自從各自娶了妻室，兩個婦人整日撥弄是非，爭長論短，弄得我們兄弟之間失和，傷了兄弟情分。細想起來，妯娌不和是禍根啊。」
何老爹亦頗有感概地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少欲少求無欲無求方能長生不老頤養天年。素女說得在理呀！」
眾人明白了這些道理，一時也就盡散去了。
那老道士見此情景，不住點頭。笑道：「素女姑娘真是蕙質蘭心醫術高明！你這藥鋪叫『何記藥鋪』未免平庸了些，不如就叫『濟世堂』吧！」
語罷，袍袖輕揮間便恢復了本來面貌，不是呂洞賓卻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