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亞爾斯蘭戰記外傳 東方巡歷(5)

隨著狼狽的喊叫聲，刀槍的響動聲從達龍的身邊退卻。達龍判斷，先前那個負傷的男子應該是襲擊者團隊的指揮官。確實有人會因頭朝下墜馬而摔斷頭頸骨，但對方卻立刻蹣跚地站了起來，似乎是個相當強健的人物。雖然很可憐，但達龍還是揮劍，給好不容易起身的對手頭部後方一記平擊，再度讓他昏倒在地。

當那個男人恢復意識之時，發現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綁。約四十個同夥圍繞在他周圍，但其中仍在喘氣的一個都沒有。襲擊皇族的罪名可謂重中之重，男人將被押送至帝都判刑。

話雖如此，對絹之國的律法，達龍另有自己的想法。他跟隨女騎士一同下馬，在半圓筒形的馬車前深深行了一個禮。馬車的入口懸挂著厚重的錦緞門帘，掀開這一層，卻又出現了一道綾羅門帘。門帘內側可見人影挪動，女性的聲音短暫地流淌出來。當然，達龍被聲音的主人勾起了興趣。他轉頭看向女騎士。

「公主殿下的容顏不能為任何人所見嗎？」

「你逾矩了。」

換言之，達龍的要求遭到了拒絕。除了丈夫、父親、親生兒子和兄弟之外，絹之國皇族女性的容顏不能被任何男性看見。

「不過公主表示，她打從心底感謝你出手相助。待回到帝都，必將送上酬勞。」

說到這裡，女騎士才換下了慎重其事的表情，用親切的語氣繼續說道，「多謝你相救。如果不是你，說不定防禦會被攻破。」

「不不，沒什麼大不了的。」

開口插話的是姆魯克。這個算盤珠子撥得嘩嘩響的男人直到血腥的戰鬥結束之後，才到達現場。姆魯克在周圍搜尋了好大一圈，想找找有沒有什麼貴重物品被遺落；但游牧民族不可能遺棄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因而此刻拿在他手中的，只有類似長槍的武器。達龍的興趣被勾了起來，那柄武器的前端安著分成三叉形的利劍。

「這是什麼武器？」

「這個叫做『戟』，能夠隨意斬擊或突刺，也能當成長槍使用。」

「嗯，真有意思。」

達龍再度打量起這柄第一次見到的武器。刀刃的左右方突出的銀色分叉似乎相當好用，能夠輕易擋下敵人的長劍或長槍，但在雙方武器交纏時，大概也很容易被折斷。達龍很想在絹之國拜個好師父，學習使用這種武器的技術。向女騎士如此表示之後，女騎士笑著點了點頭，說她自有好人選，之後會為他介紹。

直到此刻，達龍和女騎士才互通了姓名。不過，女騎士報上的名號是「花冠將軍」，這並非她的真名，而是娘子軍隊長的稱號。達龍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花冠將軍是娘子軍中最為貌美出眾的，閃光的雙眼如同黑色的珍珠，口鼻如同名工匠精心雕琢的工藝品那般秀麗。一瞬之間，達龍覺得眼前的人無比耀眼，只得略顯唐突地轉變了話題。

「我有個朋友，他是個怪人，他說如果情況允許，必定前來貴國造訪。他還表示至少要在貴國住個五年，吸收各種方面的知識。」

「他是學者，還是武人？」

「不……是畫家。」

達龍發出短促的苦笑，回想起好友的模樣。他有大貴族的身份，又有年紀輕輕卻能勝任宰相的能力加持，卻在一支畫筆上賭上了生涯的全部夢想。等到達龍從絹之國返回故國，對方又會掛著什麼樣的表情迎接他呢？他既有些期待，卻又有著些許的不安。

IV

娘子軍簇擁著公主的馬車，開始朝長城走去。包括姆魯克在內的所有人都騎馬行進，游牧民族的首領仍然被牢牢捆綁地坐在馬背上，滿臉不快地保持沉默。達龍策馬和花冠將軍並肩而行，花冠將軍問道：「帕爾斯的國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陛下是位豪勇的武人，決斷力非凡。」

帕爾斯國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登基之後，立刻將在宮廷各處蔓延、來歷不明的預言家和咒術師等一掃而空。對外，則吞併了巴達夫夏公國，擴張了帕爾斯的領土；又擊潰了東方三國的聯軍，威名四揚。國王正處在四十多歲的壯年，只要他健在，帕爾斯王國的基礎就不會被動搖。文武百官大多都如此堅信不疑。

達龍或許也是這麼相信的，卻無法對國王抱持全盤信任。這是受到了擔任宮廷書記官的好友影響，對方曾這樣對達龍說過：「安德拉寇拉斯陛下很強，並且他能讓人相信，人和國家只要夠強悍就行。如此一來，一旦受挫跌倒，後果不堪設想。」

「我認為你的口齒比你的設想更危險。當心禍從口出啊。」

被達龍如此一說，好友隨口回復道「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但其中究竟有幾分認真的態度呢？他空有一副溫和的容姿，卻是個擁有和容貌不符的頑固個性的好戰男子，此時此刻或許正在帕爾斯的宮廷內部引發糾紛吧。

花冠將軍的口吻在某些方面和達龍的好友極為類似。她之所以向達龍詢問帕爾斯國王的情況，似乎是為了和自己的皇帝作出比較。

「說來失禮，但相比偉大君主般的太上皇，皇帝陛下時常顯得遜色。」

這是在帕爾斯也有的情況。無論哪個國家，即便不是王室內部，這種情況也真實存在。對兒子來說，偉大父親的存在是一種負擔。如果擁有超越父親的才能就好了，只要選擇和父親不同的道路就行——然而，假如上述選項皆不可能，兒子將會變得何等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