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血淬體
嗒,嗒。
鞋底踩過被鮮血染紅的石板,身著暗紅色火工弟子服的陳蕭面無表情的來到已冷卻的屍體旁。
谷中秋風乍起,枯黃的楓樹葉簌簌飄落。
陳蕭單膝跪地,抬起手撫過死不瞑目的師弟眼皮。
身後,行兇的劍閣弟子輕甩靈劍,劍上那一串血花也順著劍骨滑落。
「鏘」一聲,靈劍入鞘。
「陳蕭師兄,過程你可都看在了眼裡,你們伙房這名弟子可是親口承認了偷盜我內門弟子的元石之事。我殺他……並不違反宗門規矩吧?」楚寒嘴角揚起,說道。
「人都已經死了,就算違反了,那又如何?」陳蕭視線停留在伙房師弟屍體的臉上,明明還很年輕,明明人生才剛剛開始。
楚寒皺眉,旋即又冷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宗門有宗門的規矩,既然入宗考核時被認定沒有修鍊資質分配到了宗門伙房,那就應該老實本分的做火工弟子該做的事。」
說到後面,楚寒走到了陳蕭的背後,伸出手拍了拍陳蕭的肩膀道:「就像師兄你一樣,來宗門也有六年了,你在伙房不是一樣也做的很好么?」
陳蕭身形一僵。
楚寒臉上的笑容卻是越加燦爛,區區一條凡人賤命而已,就算沒有偷盜元石之事,他說殺也便殺了。
「對了,你炒的菜在師兄弟當中還很受歡迎呢!」他又故意譏諷道。
陳蕭咬著牙,放在腿上的手已經緊攥成拳:「是么?那就好。不過,能不能請你把你的臟手拿開!」\0
話音落下,陳蕭猛地轉頭,怒紅的雙眼瞪視向楚寒。
「啪!」
楚寒揚手便抽了陳蕭一記響亮的耳光,後者腦袋一歪,嘴角瞬間溢血。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別以為與伙房管事長老走得近了些就真與我們這些內門弟子平起平坐了。」
楚寒明顯被陳蕭這凶戾的目光惹火了,言語尖銳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看得起你管你叫一聲師兄,看不起你時,你算什麼東西?」
「一個,這輩子註定無法修鍊的廢物!」
說著,又狠狠唾了一口陳蕭,冷笑著揚長而去。
望著的楚寒背影,陳蕭微微皺起了眉。
「他偷盜了你的元石固然是他的不對,可,你給我的感覺,卻更像是害怕我們這些沒有資質的凡人有朝一日魚躍龍門……」
秋風掃過,低語的輕喃無人可聞。
抱著懷中的屍體,陳蕭來到了谷中住處的西邊,一個時辰后,一座孤零零的墳包便已經出現。
陳蕭站在墳前,遠方天邊雲捲雲舒,他卻久久沉默無言。
「如果有來世,就投個好胎吧。至少,哪怕出身差了些,也千萬別再成為一個沒有修鍊資質的凡俗。」
一把提起墳旁的鐵鏟,陳蕭邁步走回了谷中住處。
看著前方自己一手建好的籬笆院兒,陳蕭抿了抿嘴,不管怎樣,自己也算是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習慣性的推開了籬笆院的院門。
「吱呀……」院門顫巍巍的被推開了。
緊接著,陳蕭整個人驚呆了,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院門內的景象……
「咕嘟」咽了口唾沫,沒等他反應過來,漆黑的虛空漩渦便將他捲入其中。
下一刻,一聲振聾發聵的聲響將陳蕭驚醒。
陳蕭第一時間捂住了隆隆作響的雙耳,環顧四周,發覺他竟身處於荒蕪的群山之間。
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他的眼前竟映照出了一條騰飛的真龍幻影!
隨著龍吟聲響起后,百鳳齊鳴的尖銳音浪也席捲而來,只見那座山嶽的山尖頃刻間化做了齏粉,即使相隔百里有餘的陳蕭,也被這股音浪波及,身著的衣物隨之獵獵作響。
視線里,那座山嶽不斷升出各種陳蕭想都不敢想的異象,真龍拱日、百鳳歸巢、玄武搬山、鯤鵬蔽月……
在陳蕭驚詫的目光下,一片顏色更加殷紅的血海波濤洶湧的朝著天地異象倒卷過去!
只是一瞬!
一座座山嶽崩碎成渣!
餘波還在持續的擴散著,陳蕭雖然第一時間便有所警覺轉身就跑,但還是太慢了!
戰鬥的衝擊力直接將陳蕭與無數山石一同掀飛,一大灘血海里的血濺射過來,將陳蕭整個人洗刷了一番。
就好似掉入了爆發的岩漿之中,陳蕭整個人感覺就要被融化了。
就在陳蕭想要甩掉這些滾燙鮮血的時候,一塊小山一樣的巨石已經籠罩在了陳蕭的頭頂上方,即將壓蓋……
幾近絕望的關頭,半空之中,那熟悉的虛空漩渦突兀出現,而後,一股強大的拉扯力將陳蕭帶走。
「嘭!」
隨後,巨石重重的砸落在荒蕪大地上。
……
呼!呼!呼!
重回到籬笆院外的陳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因為逗留在那個未知世界太久的緣故,他現在視線中的一切都是血色的。
渾身上下滾燙的要命,陳蕭起身忙要推開院門衝進木屋,但想到院門通往的那個恐怖世界后,他當即換了一個動作,一個箭步從半人高的籬笆牆翻進了院子。
嘭!
幾乎是用身體將木門撞開的,陳蕭衝進房間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水瓢舀出水缸里的水淋在身上,雖有作用,但效率著實太慢了些。
索性。
噗通!
陳蕭跳進了水缸中。
「滋滋滋!」
水缸蒸騰起白色霧氣,很快充斥了整間屋子,而陳蕭,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雙手搭在水缸的缸壁上,陳蕭有氣無力的深呼吸著。
眼眸逐漸恢復清明,視線中的一切事物終於也不再是血色。
低頭看向自己身上濕漉漉的暗紅色火工弟子服時,讓陳蕭感到驚訝的是,弟子服上的血跡竟然隱有金色光斑閃爍著。
只不過,此刻金色光斑已經很微弱了,他用手蹭了一點,放在面前打量。
「這是……人血么?」
想到那個恐怖的世界,陳蕭連咽了兩口唾沫,此刻才生出的后怕令他後背都溢出了一層冷汗。
「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陳蕭真的被嚇到了。
他真實的感覺到了自身的渺小。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將那一座座甚至比宗門群山更為可怕的大岳崩碎成渣?
正回想著,陳蕭的眉頭忽而一皺,感覺有股惡臭味充斥著整個屋子。
視線循著聳動的鼻翼尋找著,很快,陳蕭便察覺了惡臭的根源。
竟是他本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皮膚毛孔表面,居然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暗黏液……惡臭就是從這些黏液中傳出的。
陳蕭急忙整個人縮進了水缸中開始用水缸中的水清洗著露在外面的雙手和面部。
漸漸地,陳蕭原本利落的動作開始變得緩慢了起來。
愣在水缸中的陳蕭忽然感覺到了周遭不斷湧向自己的「徐徐微風」。
風無形,甚至沒有給陳蕭多麼涼爽的感覺,但他卻真實的體會到這微風中的某些東西鑽進了身體,然後形成一股沁人心脾的熱流於體內四肢百骸循環流淌的過程。
「這是,元氣?!」
陳蕭呆若木雞。
雖因天資低劣的緣故只能在伙房做一名火工弟子,但沒吃過豬肉,不代表陳蕭沒見過豬跑。
在伙房的六年時間裡,耳濡目染了許多修鍊方面的事情,以前也試圖努力過,但後來也只不過用實際行動坐實了自己資質不足的事實。
但現在……
完全無需陳蕭按照功法去修鍊,這周遭的元氣自然而然的在朝著陳蕭的身體湧來。
「我,能修鍊了?」陳蕭傻愣著自言自語。
不多時,他的眼眶再度紅了起來。
初入宗門時,一直不甘心做一名又苦又累的火工弟子,為了能入外門,他一直都在默默努力著。
他這兩年早就斷了修鍊的念想,他選擇了認命。
卻不曾想,命運卻跟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如果,能再早些成為修士就好了。」陳蕭神情落寞,他想到了今日剛因偷竊元石而喪命的師弟。
如果能再早點的話,自己就能護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