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允諾

乙女蹲到雲亦可身前，露出滿臉柔和的笑容，然則眼底卻是一片罕見的酷寒。「雲亦可，本妃前些日子得到一件東西，你想看看嗎？」

雲亦可聽罷，抬眸看向乙女，沒有吱聲。

乙女從掌中凝出一隻水晶琉璃盞，上置塔式盞蓋，四周縈繞著淡淡輕霧，水晶琉璃盞里靜卧著一條僅半個大拇指長短的青蟲。這條青蟲渾身晶瑩透亮，如水晶雕琢般剔透玲瓏，甚至連它略帶猩紅色的內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雲亦可驀然見到這條青蟲，忍不住渾身打了個激靈，驚恐的朝後挪了挪身子。

乙女將雲亦可的舉動盡收眼底，得意道：「原來你還真怕它！看來，這百靈蟲果真是你天敵。」

雲亦可抬頭看向乙女，強壓內心恐慌，道：「你想錯了，它並非是我的天敵。」

「是嗎？那你為何看到它就想要躲開？」乙女立即反問。她言畢，又幻出一盆綠色藤蔓。

雲亦可見到那盆綠色藤蔓，不禁惶恐的瞪大了雙眸，腦海中浮現出當初她化身為小彩狐時被柏猊的神羽所捕后，關到矢窯地府中當血寵的情形。矢窯當時就在這盆綠色藤蔓上摘下了一條兩尺長的綠色藤蔓，將一頭搭拉在那條靜卧在水晶匣子里的百靈蟲口部，另一頭對準她的胸口。她只覺得心口一疼，並未見到疼痛的部位有血液流出，只覺得那截藤蔓刺入她胸口后，瞬間幻作一條會遊動的蛇，竄到她心臟深處，大口吸取她的血液。那截藤蔓每吸取一口她的血液，她就會如抽搐一般顫抖，雙眸圓瞪無神，口裡流出縷縷口涎。

雲亦可盡量將自己蜷成了一團，警惕的注意著乙女和百靈的舉動。曾經在矢窯地府的兩年時光差點就要了她的性命，讓她灰飛煙滅，如今讓她再見到那條長相相似的百靈蟲和那盆不知名的綠色藤蔓時，她怎會不心有餘悸驚悚惶恐？

乙女未聽見雲亦可應答她，但依照她對雲亦可的觀察，知道她一定是對這百靈蟲深懷恐懼，否則怎會慘白著臉頰一言不發？「來，將她摁住。」

百靈聽完，立馬走上前來拽住雲亦可的手臂。雲亦可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的推開百靈，沖向山洞洞口。

乙女一見，大叫一聲「不好」，慌忙幻出光索將已經一隻腳踏出洞口的雲亦可捆住用力扯了回來。乙女趕緊揮手在山洞口再度布下一層隔離結界，恨恨的瞥向雲亦可，一腳將雲亦可踢得匍匐在地，然後大力踹著她的身子，一邊踹，一邊道：「該死的妖女，本妃今日就踹死你，看你還敢跑！」

乙女幾乎是使了全身力氣，直踹得雲亦可口鼻出血，身上到處是暗紅淤青。

百靈生怕乙女將雲亦可踹死，趕緊攔住道：「神妃娘娘，你消消氣，你若是將她踹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乙女抹了抹額際的汗津，停了腳下動作，冷笑道：「你說得有道理。」

雲亦可一直護著腦袋悶不吭聲的任由乙女踢打，此時見乙女收了拳腳，才暗自鬆了口氣，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些部位在疼，只是覺得渾身疼痛難忍，甚至連心臟都在抽搐！雲亦可索性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百靈發現雲亦可沒了動靜，忙上前用腳踢了她一下，見雲亦可睜著眼，這才放下心來。「神妃娘娘，她還活著。」

乙女將雲亦可臉色蒼白，不似佯裝，當即將那水晶琉璃盞和那盆綠色藤蔓朝掌中一斂，道：「今日算你走運，改日再來照拂你。百靈，將水給她！」話畢，乙女率先朝洞門行去。

百靈將掛在肩上的水囊扔到雲亦可跟前，匆匆的追上乙女出了山洞。

天靈宮。

「狄樂，狄樂……」虛常匆匆從天靈宮門口步履匆匆的走來，差點撞翻了正在花徑上澆水的啟程和啟明。

「司命神君何事？我家神君去長風台陪帝尊對弈了！」水仙聞聲，忙從房中奔出來道。

虛常聽罷，二話未說，轉身就直奔宮門。

水仙趕緊拉住虛常的袍襟，道：「神君有何急事？小仙去喚我家神君回來便是。」

虛常神色凝重道：「你去跟他說，妖帝不見了！風鑾殿那邊找了十多日都沒有找到，快翻了天。」

水仙聽完，滿眸大驚，慌慌張張的朝長風台方向跑去。

約莫一盞茶的光景，水仙就跟在狄樂身後返回。

狄樂見到虛常，神色微沉，問道：「消息可確切？」

「自然確切。都十餘日了還沒有尋到，釋黎殿下都急得滿嘴燎泡，連飯都吃不下。」虛常低聲道：「妖帝是帝尊親賜，出點意外可不好交代，再者還有那下傀界，如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狄樂聞言，心中一緊，道：「那釋黎殿下可派了充足的仙侍去尋？」

「尋了，整個風鑾殿只差沒有翻過個兒了！」虛常道：「風鑾殿那邊將消息封鎖得很是嚴密，不過還是被本君探聽到了。」

狄樂聽罷，拍了拍虛常的肩膀，示意他做得很贊。「看來，我得親自再去一趟風鑾殿。」

虛常忙攔住狄樂道：「說不定，釋黎殿下還在懷疑是不是你將妖帝暗地裡劫走了？」

「我？」狄樂聽罷，苦笑道：「當初亦可不肯跟我走，我知道她顧慮多，所以才沒有強行將她帶離風鑾殿，如今他們把亦可弄丟了，我都還未前去找他們要亦可，他們還敢懷疑到我身上來？」

「上次，你剛率百萬天將天兵前去浮雲大陸平定鮫人之亂沒片刻光景，與此同時，妖帝就不知道被誰從儲陌宮擄走後扔在了海景大峽谷的谷河邊，險些遭遇了明珠國長水景王海冥的欺辱。海冥素來喜歡中人界女子，率著黑鮫人軍隊攻入浮雲大陸腹地，不知道糟蹋了多少中人界女子？而妖帝又被恰到好處的扔在了海冥所在水府附近的海景大峽穀穀河邊。狄樂，這些事情，我想了半個時辰，越想越是心驚。我擔心妖帝被這樣折騰下去，準會出事。」虛常沉色道：「不如，我們去請求帝尊，將妖帝賜予你天靈宮吧！」

狄樂無奈道：「若是可以，亦可之前就不必去風鑾殿了。」

虛常望著狄樂道：「那如今呢？妖帝無故失蹤了十餘日，釋黎殿下也不敢告知帝尊，嚴密封鎖了消息。你說妖帝會不會自己跑出風鑾殿回到儲陌宮了？」

水仙在旁聽罷，忙道：「那小仙去儲陌宮問問。」話畢，正欲離開，卻被狄樂出言阻止。

「你先別去，這樣定會驚動帝尊。若是亦可被脅迫離開了風鑾殿還有說法，若是亦可擅自離開了風鑾殿，那可是大罪。」狄樂沉聲道。

水仙聞言，臉色驚異，不敢再言。

虛常看定沉思的狄樂，問道：「如何？」

狄樂如下定決心般道：「依照我對亦可的了解，她定不會擅自離開風鑾殿，除非是被誰限制了行動！」

虛常望著狄樂道：「你的意思是，妖帝有可能是被……」

狄樂不待虛常言畢，就點了點頭，道：「除了她最恨亦可外便沒誰了！」

虛常擔憂道：「可若不是她呢？到時候釋黎殿下遷怒於你，藉此在帝尊面前再奏你一本，你就麻煩了。」

狄樂笑道：「他現在正急得上火，巴不得有誰幫他找到亦可呢！」

虛常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去幫他找妖帝？」

狄樂輕笑道：「誰要幫他？我是要準備趁此機會讓亦可光明正大的離開風鑾殿。」

虛常聽罷，笑了笑道：「有你這話，我便放心了，可要我陪你去一趟風鑾殿？」

狄樂搖頭道：「不必了，你早些回去等我消息便是。」

虛常聽完，神情緩和不少，與狄樂辭別後，又跟水仙低聲細語的說了幾句才離開了天靈宮。

水仙痴痴望著虛常的身影消失在天靈宮門口后，才回頭看向狄樂，沒想到狄樂正滿臉含笑的望著她。水仙頓時大囧，紅著臉道：「神君在看什麼？」

狄樂笑道：「本君在看眼前這個痴情的仙子。」

水仙垂眸笑道：「神君就不要取笑小仙了，趕緊辦正事要緊。」

狄樂道：「每日調侃你也是本君的正事。」

水仙羞道：「神君如今果真是變了。」

狄樂笑問：「變成什麼樣了？」

水仙嘟嘴道：「越發的接地氣了。」

狄樂笑道：「你是想說本君越來越俗氣，對嗎？」

水仙聽完，含笑道:「小仙並非此意，這可是神君自己說的，怪不得小仙。」

狄樂道：「你那點小心思，本君還不知道嗎？好了，別看了，你那位風流倜儻的情郎已經不見了蹤影，趕緊回屋到夢裡相會吧！」

水仙看了看天空，嘖怪道：「神君，這時日頭正當空，誰睡得著啊？」

狄樂笑道：「誰讓你睡了，做白日夢也行啊！這事，璇璣是最在行。」

水仙聽完，氣惱的跺了跺腳，道：「神君，你真壞。」

「本君有你家那位虛常情郎壞嗎？還不知道那幾日趁著本君不在你身旁，在你耳邊說了多少壞話蠱惑你，才讓你如今變得一副痴傻模樣。」狄樂笑言。

水仙聽完，又羞又惱，可又拿狄樂無法，只能恨恨的看了狄樂一眼，跑回屋中。

狄樂見到水仙那神情，忍不住大笑起來。

啟程啟明自雲亦可被釋黎帶到了風鑾殿後就沒見狄樂如此舒心的笑過，皆露出詫異的神情。

狄樂笑畢，獨自去了後殿花圃，在那漫天遍野的炫紫色紫藤花的一朵花苞里掬出一滴水珠來，水珠中正封印著那條被月千淚擒住的黑蛟精。

狄樂揮手解開封印，黑蛟精「唰」的掉了出來落地化作人形。黑蛟精的容貌不差，但比起眾仙神倒還是略遜一籌。

黑蛟精突然被狄樂從紫藤花的水滴中放了出來，心中一怔欣喜，但很快，他就恢復鎮靜，看向狄樂道：「九龍神君，為何此時將我放出？」

狄樂看向黑蛟精道：「本君知道你有三千年修為卻始終無法幻化成龍，所以滿腔怨恨對嗎？」

黑蛟精不知狄樂何意，當即道：「這只是心生怨恨的一個原因罷了。」

狄樂微笑道：「那你說說，還有什麼原因讓你心生怨恨？」

黑蛟精道：「我本是三界一個不起眼海域里修行千餘年的一條水虺，後來有幸結識了好友黑麒麟，我們一起修行一起暢遊，逍遙自在好不快哉。可是九龍神君你卻派了那枚古玉去收服我們，將黑麒麟擊落妖域被囚禁妖域地宮千餘年，而我也擔驚受怕的到處躲藏千餘年，你說我心中沒恨，那是假話！」

「還有嗎？」狄樂問。

黑蛟精道：「曾經，魔域王子昭瀲到妖域霈都為了救出雲亦可私自放出黑麒麟，黑麒麟逃出后卻被冥王所獲，被送給其長公主往生，往生用其來攻妖域靜思谷，結果被雲亦可擒住關回霈都地宮。那日，我在百花谷聽那枚古玉和雲深說，黑麒麟已被雲亦可收服為坐騎，我始終不信。」

狄樂聽完，笑道：「你難道真不知本君為何要派月千淚去捉拿你與黑麒麟？難道你不覺得你與黑麒麟所做之事傷天害理嗎？人族本來就脆弱，不似你我能有數千年甚至數十萬年的壽命，你去踐踏他們，可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幾分法力才有恃無恐。再者，現在黑麒麟已經入了正道成了亦可的坐騎，你就休要再去擾他。」

「那我見見他總可以吧？」黑蛟精道：「九龍神君你也知道我們精怪修行比起你們來說更難，而且最難的那一關就是當我們第一次幻作人形時得找一個真正的人來告訴我們到底像不像人？可是當我第一次幻作人形時，他們卻說我是妖孽，若是他們沒有這般說，我早已是條可以騰雲駕霧的神龍。你說，我如何不恨？」

「所以，你就肆意妄為的踐踏他們？」狄樂反問。

「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要報復。」黑蛟精怒道。

狄樂輕笑一聲道：「本君可以滿足你成為神龍的願望，並且可以讓你見到黑麒麟，前提則是你要答應本君一個條件再幫本君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