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宮門失事帝王殞(3)
天微微亮了,御醫始終沒有從內殿出來過,唯有葯童、醫女進進出出送葯端水,神醫歐陽子更是寸步不離,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人又開始竊竊私語,無不在為帝王擔憂,饒是玉婉自己也是極為不安。
很快,宮門開了,作為皇后,她不得不離開雲龍宮,依約親送諸位大臣家屬離宮。
站在高高的宮樓上,望著遠去的車馬,玉婉忍了一天的淚水終是落下了,不安的,不甘的情緒險些讓她崩潰,好想盡情的哭一場,最終只能在這裡默默垂淚,除了素荷,誰也不知道她哭了……
突然,太監匆匆來報,皇上病危,玉婉心頭一頓,再顧不得其他,踏起輕功直奔雲龍殿,落地時因為著急狠狠摔了一跤:「御醫,皇上,皇上他……」來不及抹掉的眼淚讓她看起來十分凄美,哪怕此時的她蓬頭垢面,衣裳不整。
隨後跟來的素荷看得心驚膽顫,連忙扶起玉婉。
傅御醫看著這樣的皇后,心有不忍,卻不得不實話實說:「回稟娘娘,皇上身子本弱,這一刀貫穿腹部,且刀上淬了劇毒,神醫雖是解了毒性,到底是傷了根基,臣等無能,皇上怕是撐不過了……」
傅御醫老淚縱橫,跪在玉婉面前,他是看著聖上這些年面對身體疼痛如何隱忍過來的,如今新傷舊傷,兩毒相撞,恐怕是回天乏術了!
「歐陽,沒有辦法了嗎?」白衣男子隱忍悲痛的聲音讓玉婉燃起了點點希望,卻見當世神醫也搖了搖頭:「皇上身體虧空多年,早已不堪重負,如今這般,若是能醒來,也只能拖多些許日子罷了,這多出來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這話無疑是宣判了這一代帝王的結局,難道就要這樣結束一生嗎?不,絕不允許,他還欠本宮一個解釋,一個完整的婚禮,他必須醒來。可無論玉婉和白衣男子怎麼叫喚,鳳蕭和就是不願意醒來……
「來人,讓容妃進來!」玉婉試圖讓這個陪伴他最久的女人來喚醒帝王。
「皇上……」容妃見到床上幾乎無氣息的帝王,當下便亂了情緒,直撲床上,嚇得玉婉急急攔住,生怕再一次傷了帝王:「容妃姐姐,莫要激動,跟皇上聊聊天,說些他愛聽的……」轉身,自己卻踏出了內殿。
「你,為什麼不陪著皇兄?」白衣男子扯住玉婉,似乎對她的行為很不滿。
這一扯,把玉婉剛凝固的傷口又扯開了,疼得她直冒冷汗,一陣發虛,直直栽了下去,驚得一旁的祈公公和素荷白了臉色,而當事人卻放棄了抵抗,只想就這樣躺下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睜開眼對上一雙深沉帶著疑惑的眼眸,而後迅速站好。
「我沒事,餓了一天,身子有些軟!」
任由素荷扶著在一旁坐下,閉上眼,醫女馬上過來幫她處理傷口,什麼時候受的傷,她已經不記得了,大抵是抵擋刺客的那會吧……
睜開眼,漂亮的眼眸看著那白衣男子,猜測著他的身份,這朝中戴著面具生活的,恐怕就只有他了,隨即淡淡開口說道:「您是六王爺吧!容妃姐姐伴君最久,或許她有辦法讓皇上醒過來,而我,只是群臣逼迫下,皇上不得不娶的女子,恐怕他也不願意見我吧!」有些嘲諷又有些無奈的話驚了滿室的人,誰也不曾想這皇後娘娘竟是這般直白。
聞言,鳳蕭寒只是凝眉,本就是性冷之人,自是不會搭話。
「素荷,幫我煮碗粥吧,我還不能倒下……」玉婉有些無力,想了想又道:「把我的琴一併帶來,你們都退下吧,讓御醫們候著就行。」
「奴婢(才)遵旨!」
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偶爾能聽到內殿,容妃低低訴說著皇帝和先後還有她的故事,玉婉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看了看仍舊坐在軟榻上的六王爺鳳蕭寒,事情發生到現在,帝王身邊唯有他一人守著,在帝王家倒也是難得,兩個人各據一方,卻時常把目光投向內殿。
不一會兒,素荷端來了素粥,坐著不動的六王爺竟不請自來,端起粥就喝,把玉婉和素荷嚇了一跳,雖說有預備他的份,可這麼直接,真的好嗎?算了,這樣也好,省去一些尷尬,讓素荷給歐陽子送去一碗並讓御醫稍作休息,便也端起碗,極為優雅的喝粥。
撤下膳食,玉婉動了動手腕,傷口並不覺得有多疼,便輕輕撥動了琴弦,彈奏了一曲「清心咒」,此曲有撫慰人心的作用,頓時,讓擔憂著的人漸漸安靜,默默地守護,窗外的陽光照射在女子的身上,有一種寧靜的力量,鳳袍不完整,妝容早就凌亂,卻一點也不影響她身上的氣質,讓人的眼光無法從她身上轉移。
「皇上有反應了,有反應了,娘娘,請您繼續撫琴,皇上似乎對琴聲有反應!」傅御醫時刻觀察著帝王的反應,琴聲起,帝王如入夢一般,鬆開了緊皺的眉頭,琴聲停,眉頭又皺得緊緊,於是猜想皇上應是喜歡這琴聲的。
彷彿不知道累字怎麼寫,玉婉彈了一曲又一曲,凝固的傷口再次裂開,卻固執地不願意停下來,晌午時分,帝王終於悠悠轉醒,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傳撫琴之人!」
「是你,原來真是你!」見到玉婉在床邊坐下,帝王嘴角微微上揚,有些虛弱有些恍惚地說道:「朕在夢裡見到歡兒了……她曾說婉妹妹的琴音最美,朕和歡兒極愛音律,沒想到,朕有生之年還能再一次聽到這首曲子。」
「這是幼時在山中,大師贈予我和歡姐姐的,姐姐彈得一手好琵琶,我則善琴,姐姐進宮后,我便再也不曾彈過,因為沒有誰能比姐姐更懂我。」玉婉同樣在懷念著那個清麗脫俗的女子,若是當初她不為後,是不是一切又會不一樣了呢?
「朕很快就要去見歡兒了,咳咳……這一次,朕再也不會離開她了,始終還是要朕陪在她身邊。」
「皇上……」
「什麼也,咳咳…別說,讓朕說完,朕這一生有歡兒足矣,她走了亦是帶走了朕的靈魂,如若當時,當時,她不曾跟朕回宮,而是同你去江南,大抵她還能再與你和一曲,如今看來,是朕要負了你們姐妹了,咳咳咳……」玉婉只是靜靜聽著,偶爾遞個帕子,給皇帝順順氣。
「玉婉,可怨朕……」
「怨,如何能不怨,這輩子,我最不願踏入的便是這宮門,可你……如果你還念著歡姐姐,那就快好起來,不要讓我們都怨你,可好?」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恐怕朕要讓你失望了!」眼神逐漸迷離,似乎真的看見當初槐樹下那個彈著琵琶的女孩……
良久,像是還有什麼沒完成一樣,擺手示意祈公公扶他坐起來,低低吩咐了幾句,隨後看了會玉婉,有些無力的說:「去歇會吧,朕自有六弟他們照顧著…」然後閉上眼睛不再看玉婉。
「臣妾告退!」看著自己衣衫不整的樣,有些失笑,長這麼大,第一回如此狼狽,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走出來時,正好遇上六王爺鳳蕭寒,寧丞相以及自己的父親慕容將軍,心知必是皇帝有朝政要處理,萬萬人之上,卻連病中還要心繫天下,果然,這裡就是一座沒有自由,冰冷的四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