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雲莞的打算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正從漓城外入城,直奔雲莞在漓城的府邸而去。
蕭韞之才剛剛靠近雲莞暫居在漓城的府邸,便覺察到了周邊隱藏了許多人。
前方的戰事雖然緊張,但也不是少了蕭韞之一兩日朝廷這些日子做的努力就要功虧於一簣,事實上,到了如今這樣的境地,只要蕭韞之這個主將定製好大致的方向,便不會再出錯。
所以,他收到顧庭的消息,立刻快馬加鞭趕回漓城的時候,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蕭韞之一出現在雲莞府門前,便立刻有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似乎想要阻擋他進入蕭韞之的府上。
是個中年男子。
蕭韞之瞥了一眼對方,神色冷冷:「南蒼第一高手,藏晝。」
對方道:「承蒙蕭將軍識得,榮幸至極,相爺和朔月將軍在與雲姑娘說話,請平南將軍稍候。」
「讓開!」蕭韞之冷聲道,沒有耐心與藏晝交涉。
對方沒有挪步的意思,蕭韞之面色沉沉:「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說罷,便要硬往裡面沖,藏晝自然是不會讓蕭韞之進去的。
作為皇甫松的貼身暗衛,他知曉雲莞的身份,也曉得此次皇甫松秘密來東瀾的目的,如今三人正在雲莞府上說話,自是不允許別人去打擾,所以,藏晝便將蕭韞之阻攔下來。
一人偏要進去,一人卻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府中。
兩人直接在雲莞的府前交手了起來。
這時候,上官玉已經和雲莞說完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也明白說清了她的身世,皇甫松帶著希冀的目光看著女兒,期待聽女兒叫一聲遲來十五年的父親。
可他還等不到雲莞的反應,府門外打鬥的聲音,直接傳到了裡面。
雲莞一愣,立刻沖了出去,便見到不知何時回到漓城的蕭韞之和一個陌生男人打了起來。
「蕭扶疏!」雲莞一驚,下意識叫道。
皇甫松也走了出來,看著交手的兩人,立刻道:「藏晝,住手!」
兩人立刻停手下來,蕭韞之一個旋身,從半空落下,落在了雲莞的身邊:「阿莞。」
他上下看著雲莞,神色之中可見擔心。
雲莞拉住蕭韞之,小聲道:「怎的回來了,有沒有受傷?」
蕭韞之搖了搖頭:「無礙,可還好?」
他這話一點也不避諱皇甫松,擺明是不太相信皇甫松的意思。
雲莞好笑地搖了搖頭:「能有什麼事情。」
上官玉也許久沒有見過蕭韞之,朝他看去。
只這一眼,蕭韞之便曉得,上官玉與從前的雲玉娘有了很大的變化,至少從前,她的武力絕沒有現在這樣身手,甚至不太懂得怎麼運用自己體內的內力,但是現在,她已經收放自如,重新成為了十五年前,叱吒風雲的南蒼國女將朔月將軍。
氣息的變化,真正的高手只在一個呼吸之間便能感受出來。
上官玉大概能明白蕭韞之此時的心情,因此即便蕭韞之硬闖,也依舊給她一個和善的笑容,如當初在京城見面的時候的態度一樣,好似他今日硬闖府上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蕭韞之臉色正肅,對上官玉點了點頭:「雲夫人。」
倒是皇甫松,一直將視線放在了蕭韞之的身上。
這位東瀾國新晉的平南將軍,他倒也不是不曾聽過,只是從前覺得,只是一個年輕人罷了,但是現在瞧著,便有些心情複雜。
他忍不住拿著看女婿的眼光去看蕭韞之。
雖然看起來年輕有為,樣貌不俗,功夫不俗、一表人才,能力非常,但是,他仍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畢竟,他在來東瀾之前,便已經知道,這是女兒心儀的男子,作為南蒼國的丞相,他理智上可以欣賞蕭扶疏這樣年輕有為的年輕人,但是作為一個與女兒分離了十五年的父親,情感上,實在半個字的認同也無法給予。
倒是蕭韞之,半點怯場的意思也沒有,坦坦蕩蕩地看著皇甫松:「皇甫丞相尚未遞交國書,便這樣大搖大擺地帶著上前人馬來我東瀾是何意?」
皇甫松瞧著他這樣不給面子,在自己這未來的真正岳父面前也這樣不收斂,笑了笑,溫和道:「如此說來,我也該帶阿莞回去。」
蕭韞之被噎住,不說話。
雲莞抿唇笑了笑,抬手扯了扯蕭韞之的衣袖,讓他莫要衝動。
這小小的動作,自然被皇甫松看在了眼裡,他心裡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雲莞便道:「皇甫先生見諒,蕭將軍只是擔心我的安危而已,並無別意。」
皇甫松自然是知曉的,只是,經過了剛才的事情之後,仍舊之能聽到雲莞叫自己一生皇甫先生,皇甫松的心裡,不可謂不失落。
但女兒都開口了,他若是還是嗆著蕭韞之,也擔心女兒心裡不高興,便只好寬和地道:「我明白蕭將軍的意思,自然不會怪罪。」
上官玉看著雲莞,神色複雜:「阿莞……」
初初聽到這樣的事情,別看雲莞表面上看起來是鎮靜的,但其實,內心多少有些慌措。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是真正的雲莞,又經過了重生這樣的離奇的事情,甚至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但這一切都只是設想而已。
只有當事情真正發生的事情,才知道,心情並不那麼平靜。
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但至少很清晰地認知道,這種情緒,不屬於逃避的情緒。
即便她不是真正的雲莞,可身體里流淌的血脈,在找到根的時候,產生的奇異的血脈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
但她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理清這件事情。
雲莞扯唇笑了笑:「沒事,阿娘,我都知道了事情了的經過。」
上官玉心疼地看著她,但也知曉,不能逼雲莞逼得太急,她如今這樣平靜的反應,已經是她料到過的狀態。
雲莞笑了笑,道:「阿娘舟車勞頓了許久,又說了這樣久的話,肯定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我們坐下來再說吧。」
「好,好,聽阿莞的。」上官玉連忙道。
皇甫松也期待地看著雲莞,事情已經說清了,她不了解雲莞,也不知雲莞這樣的反應,算什麼,心中難免不安。
雲莞也和氣地與皇甫松道:「皇甫先生遠道而來,也辛苦了。」
還不待雲莞繼續說下去,上官玉連忙道:「阿莞,皇甫丞相秘密來東瀾,住在外頭多少有些不方便。」
雲莞懂得上官玉的意思,她本來也沒有要讓皇甫松去外面住的意思,他秘密而來,而不管後面的決定如何,雲莞暫時都不想讓事情發展得太快,太惹人注目,好笑道:「皇甫先生若是不嫌棄的話,不若也在也府上休息吧,我讓人收拾一下客院。」
「不嫌棄不嫌棄。」皇甫松連忙道,他眼眶微紅,神色有些激動:「我,我很高興。」
雲莞沉默了一會兒,不知該說什麼。
最後只好看了看自己府外的方向:「只是,這些人,煩請皇甫先生安排好,我這府上,應當算是安全的,這樣大的動靜,實在太惹人注目的。」
皇甫松連忙道:「是我考慮欠缺,我立刻去安排。」
他說著,便指揮藏晝去將帶來的暗衛給安排好。
這般安排妥當之後,其實也準備到了用晚膳的時間,雲莞只好吩咐人去準備晚膳,一會之後,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經過了方才這麼一段沉澱的時間,雲莞表現如常,細細詢問起了上官玉的身子狀況。
上官玉心中熨帖,便與雲莞說了自己已經無礙,因為記憶恢復了,體力和武功也跟著恢復了,而今雖恢復不成十五年前的狀態,但荒廢了這麼些年,能維持這般狀態,已經不錯。
雲莞看得出來,上官玉確實恢復得不錯,便放心了下來。
又細細詢問了她在南蒼的事情,得知上官家的態度之後,也為上官玉感到放心。
直到現在,上官玉才告訴雲莞,在南蒼找到雲承德事情。
雲莞聽得心情激動,猛地站起來:「找到阿爹了!」
她一出口,眼圈便紅了,這一聲阿爹,聽得皇甫松又是感慨,又是羨慕。
還是蕭韞之拉了她一下,免得她太過激動,撞到了桌子,但臉上也有幾分驚訝。
上官玉含笑點了點頭:「找到了,上天保佑,他當時被洪水沖入江河之中,順著江河衝到了海邊,被我兄長救回家中,因身上帶著我當年的玉佩,讓加中生了懷疑,便妥善安排,全力醫治,想要等他清醒了再詢問玉佩的事情,但他因至今不醒,所以消息並未外傳。」
所以,即便上官家的人拿到了雲承德待在身上的,屬於上官玉的那一塊玉佩,也無法查探更多的消息。
雲莞又驚又喜,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聽到上官玉說雲承德至今未醒,便更加擔心了:「至今未醒?阿爹狀況如何?」
上官玉搖了搖頭:「暫無性命之憂,大夫說了,大約是當時撞到了腦顱,傷了內里,加之身子在恢復,所以才昏迷不醒。」
雲莞連忙轉回頭去看蕭韞之。
蕭韞之便安撫道:「莫姑娘大約是難以離開京城的,但也並非不可不走,但醫治需要時間,此事我來想想辦法,阿莞放心。」
雲莞鄭重點頭。
上官玉皺眉道:」我此次出來得匆忙,將小琛與霜兒留在京城,阿莞,我想把他們接去南蒼。」
雲莞一愣,頓時也明白了上官玉的意思,不僅僅因為她的家人在南蒼,更因為雲承德也在南蒼,且如今不可輕易轉移,否則,上官玉是寧可將雲承德接回東瀾國的京城讓他醫治的,絕不這樣麻煩。
再有便是她身份回歸,此事必定瞞不了多久,兩小隻長時間獨自在京城,必定是不安全的。
雲莞點頭道:「應當的,小琛和霜兒獨自在京城,我也不放心。」
「阿莞打算何時離開漓城?」上官玉問。
雲莞看了看蕭韞之,又看了看上官玉和一直不說話,卻在默默聽她和上官玉說話的皇甫松,最後垂眸道:「我原本打算這兩日去一趟南蒼的。」
她一說出來,皇甫松的面上便露出了些許激動的神色。
雲莞卻轉頭看蕭韞之,果見蕭韞之皺了皺眉頭。
雲莞輕聲安撫道:「我今日午後才給你送了一封信去,告知我打算這幾日去一趟南蒼,你若是不來漓城,明日便能收到我的信了。」
蕭韞之倒也不是完全不知曉這件事,他還沒有離開漓城的時候,雲莞便提過一兩句,只是那時候還沒有決定好合適去罷了。
但如今,雲莞的身份被揭開,他卻更加不放心讓她獨自去南蒼國。
雲莞懂得蕭韞之的心思,但現在也不是多說的時候,隻眼神安撫了他一下。
「阿莞怎麼會想去南蒼?」倒是上官玉奇怪道。
雲莞笑了笑道:「前段時間出了些事情,便想去南蒼看看。」
她無意多說,便拋開了話題,恰巧晚膳準備好了,幾人心情複雜地用過一頓晚膳之後,雲莞便拉著蕭韞之去說話了。
蕭韞之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雲莞道:「前方還好么,你突然離開也行么?」
蕭韞之搖了搖頭:「無須擔心。」
他嘆了一聲,輕撫了下雲莞鬢邊的髮絲,她今年四月已經及笄,只是那時蕭韞之在戰場上,不能回去參加她的及笄禮。
這會兒看著雲莞頭上插上了代表著及笄的發簪,心中便一陣陣的遺憾。
「阿莞會去南蒼么?」
雲莞不說話,就只是抬頭看著蕭韞之。
蕭韞之定定地看了雲莞一會兒,輕笑道:「阿莞心中已有主意了是么,阿莞並不排斥皇甫丞相。」
雲莞頓了頓,皺眉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排斥的,我沒有跟你說過,很久以前我便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上林村的人說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一個人兩個人說沒什麼,但大多數人都這麼說的時候,其實就表示這個事情另有隱情,再有就是,大哥大我五六歲,我來到雲家的時候他應該是已經知曉的、明白事理的,他應該會知曉一些,我自己覺察到了些端倪,只是從前不說罷了,何況,以阿爹的為人,他給我的那一套說辭,我也並不十分相信。」
蕭韞之便靜靜地看著雲莞,不知是無奈,還是心疼的情緒:「阿莞很聰明。」
只是,若是阿莞不像現在這般堅強,這份聰明便會讓她不開心,蕭韞之又是心疼又是慶幸。
雲莞又繼續道:「還有阿娘中毒的事情,小琛與霜兒的都受到了影響,為何我不曾受到影響,我只是覺得,也不必在意很多,加上阿娘身子不太好,我也不太想刺激她,所以面對如今這樣的轉變,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說到這裡,雲莞不由得苦笑,扯了扯蕭韞之的衣袍,「就是,感覺有些太出乎意料了,沒想到,阿娘便是朔月將軍,而我的身份,更加如同話本一般,就……別的身份身份都好啊,怎麼就是什麼皇太女呢。」
皇太女呢,在南蒼國這樣幾乎男女平權的地方,不知是多高的地位。
可是她並不太想做什麼皇太女啊,玩轉政治那一套,她不行,她真的只想賺錢。
比起別的情緒,蕭韞之在雲莞的臉上看到的,更多是對這個身份的苦惱,似乎極為不喜歡這個身份。
他瞧著雲莞的模樣,心裡便放鬆了一些。
也能知道雲莞心裡在想什麼,不由得好笑:「小財迷。」
雲莞無聲看著蕭韞之。
蕭韞之便安撫她道:「有我在,阿莞不論是什麼身份,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無人能逼迫你。」
雲莞幽幽道:「你一個人對整個南蒼國么?」
「那又如何?」小公子的語氣,仍舊是那麼不可一世。
雲莞失笑,嘀咕道:「那我可捨不得。」
她不是個糾結擰巴的人,只是面對突然而來的變化,總是需要去接受並且為接下來的路程做一些準備。
一旦她接受了自己的身份,那麼,該做的事情,她會去做,需要承擔的責任,也會去承擔,只是,接下來如何走,她實在還沒有想清楚罷了。
雲莞輕嘆了一聲,腦袋撞在蕭韞之的胸膛上:「誰能想到呢,我這輩子經歷的事情,估計上下五千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聽著雲莞放鬆的語氣,蕭韞之不由得笑了。
倒不是他有別的什麼情緒,其實主要是雲莞的意思,阿莞若是承認這個身份,他便幫她回家,阿莞若是不想承認這個身份,誰也沒有辦法將她從漓城帶走,即便南蒼舉國之力,也不能將他的阿莞帶走。
蕭韞之笑道:「既如此,便也不著急,反正皇甫丞相已來了漓城。」
若是細聽還能聽到這語氣里一絲絲不爽。
蕭韞之確實是不爽的,這人是阿莞的父親,如今剛剛找到阿莞,成婚的事情,恐怕還得一拖再拖。
雲莞不由得失笑:「今日你被皇甫先生反嗆一口的事情,忘記了?」
蕭韞之臉色一僵,瞧著雲莞幸災樂禍的樣子,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啊!」
兩人在園子里說著話,一牆之隔的皇甫松已經站了一盞茶的時間,他並非無異來聽,只是在這府邸中居住,便多想了解女兒生活的環境,無意聽到雲莞和蕭韞之說話的聲音,提及她對自己對南蒼國的態度問題,便想要停下來聽聽她的意思。
聽到這裡,他無聲彎唇笑了一下,明月映照下的雙眸,微微濕潤,面上帶著幾分克制的激動,最後無聲無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