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長 愁緒三兩行
慌亂成不了大事,這句話一點錯也沒有。踩著8公分的高跟鞋註定跑不了多快,何袁一邊跑著一邊看著手機里的消息,頭腦里想著今天的工作該如何安排。她這個角色在公司里就是一個全職保姆,什麼事她都得操心,每每別人叫她一聲何總,她總是在心裡暗嘆,這哪裡是老總,分明就是老媽子。
小公司不比大公司,人多職責清楚,小公司就是大事小事一把抓,只要能接到單,老總也是銷售人員。
何袁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過濾著這段日子的信息,她習慣每天總結、每天反思,昨天的爭吵打亂了她的規律,只得在去公司的路上彌補出來。
她想的過於認真,認真到紅綠燈都沒有看清楚,待她回過神,一輛黑色的車向她沖了過來。
她茫然地看著前方,想著糟了,欠的錢還不清了,爸爸媽媽沒人養老了······。
只聽砰的一聲,何袁已被撞到天上,慢慢地落下來。
在這漫長的幾秒中內,她想了很多。她還清了欠賬,壯大了公司,牛頭村家家開上了小轎車,弟弟也結婚了,到最後她看到自己也穿上了婚紗。
何袁出車禍,最難過的莫過於何筠了,作為醫生的他從來都是如審判者一般,淡然地面對各種各樣危急的情況,沒有人看見他著急的模樣,可是這次他慌了。
這個和他互相鼓勵,幫助他成長的人此刻正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
何筠很後悔,他覺得姐姐出事,一定是和自己準備結婚的事有關,姐姐肯定又為了錢發愁。
何筠坐在手術室門口,焦躁不安。
「你姐,怎麼樣了?」何筠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們一起玩過。
他下意思喊道:「姐夫。」
當林澈聽到何袁出車禍的消息,他的心忽然就慢了一拍,那一瞬間感覺有什麼東西要離開他,他望著台下的記者,望著主持人,說了聲對不起,便匆匆而去。
林澈眼角笑了,哽咽地應著:「嗯。」
吱呀,手術室大門出來了,林澈沖了上去,喊道:「醫生,手術怎麼樣?」
何筠拉過她:「姐夫,你冷靜點,不是這個醫生。」
林澈慢慢退回牆角,看著一輛蒙著白布的推車從手術室大門退出來。
霎那間,哭聲驚動了四方,過道里瀰漫著哀傷。
林澈別過頭,輕聲道:「你姐,會沒事的對吧?」
何筠點了點頭:「肯定的。」
「誰是何袁的家屬?」
「我是」
「我是」
二人異口同聲,兩人相似一笑,何筠問道:「沒事吧?」
醫生道:「暫時渡過了危險期,但是她的腎嚴重損傷,需要換腎。」
換腎?何筠一陣頭暈目眩,他知道換腎代表著什麼,父母老了,能給姐姐腎的人只有自己。
他抬起頭:「換我的吧。」
何筠沒想到的是,他和姐姐的腎源不配,血型也不配,他哭著問母親這是為什麼。
何母支支吾吾半響道:「何筠,你姐是我們撿的。」
撿的,撿的······。
何筠只覺得氣血翻湧,雙腿一軟暈了過去。
正巧碰見林澈來送飯,抱起何筠放到床上,然後對何母道:「阿姨,您先回去休息,這有我呢。」
何袁看著暈倒的何筠道:「何筠怎麼了?」
林澈將她扶起,還能怎麼?肯定是累的唄,你看他日夜守著你就知道了。
「這孩子就是犟,讓他休息也不休息。」何袁出事後才知道,日常要好的同事、朋友都成了浮雲,沒停職前還會問候她一下,一停職,她想找個人問問情況,竟然還找不到了。
一杯糖水下去,何筠慢慢醒來。
林澈揶揄道:「就你這小身板,還想逞英雄?趕緊回去休息,今天我來守。」
何筠沒有推遲,只道了聲:「謝了,姐夫」便匆匆離去。
何筠跑遍了市裡所有的醫院,沒有一家有合適的腎源,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許此刻只有酒才能讓自己不難受。
微弱的燈光下,何袁像是一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攤在路邊燒烤店椅子上,一杯,兩杯,一瓶,兩瓶,他終於醉了,他嘶吼著,哭泣著,被路人指指點點。
當王兮如找到他時,何筠一把抱住他,哭著說:「姐,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王兮如抱著酒氣衝天的何筠,拍著他的肩膀道:「嗯,我們回家。」
何筠笑了笑,抓著王兮如的手道:「姐,你知道嗎?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
「我為了你,我可以什麼都不要。」王兮如拖著何筠,聽著她嘴裡嘟嘟囔囔,安慰著:「聽話,先回家。」
「我恨啊,我的腎為什麼你不能用?你還那麼年輕,未來還有無限可能。」喝了酒的人總是那麼不講道理,他掰過王兮如的頭,認認真真盯了幾秒:「你不是她,你是誰?」
隨即又撒開手:「管你是誰,只要不傷害我姐就好。」
「不對,你是魔鬼。」
「你是天使。」
「你是壞人。」
········
折騰到凌晨,何筠終於睡著了,王兮如從冰箱里拿出一瓶酒,一灌而下,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心想:她是你最重要的人,那我呢?
在這段感情里,她始終是付出最多的那個,她主動,她付錢,她理解她的不容易,可是······她好像不是他最重要的人。
她有些迷茫,父母早就說過了,結婚,不能只看感情,還要看家庭。
她不信,非要一遍又一遍地去撞牆。
酒,真的是個好東西,掛不得何筠一瓶又一瓶的喝。
王兮如搖晃著身體,爬上何筠的床,輕輕睡在一旁。
她得看著他,畢竟他現在醉著。
所謂,愛情大概就是這樣吧。
王兮如醒來時,何筠已經做好早餐,陽光透過窗落在餐桌上,那碗粥是用何筠老家的米熬的,好像還是她姐拿回來的。
小米粥熬的很粘稠,米與米之間有著一絲絲晶瑩連接著,入口即暖,下飯的小菜是何筠和他姐前些日子做的,他還說交她做。
不知道為何,這一刻,王兮如特別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