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風太大了

第64章 風太大了

「這名字越早寫,災禍除得才越乾淨。若你一心為我,何不早點把名字寫上?」陸文濯眯起眼睛,看著她細微的神色變幻。

「夫君提醒的是。」白子蘇勉力擠出一個笑容,翻身就去拿筆。

陸文濯的目光緊跟著她的身影,只見她翻出柜子里的筆墨,熟練地擺在木桌上,勾水磨墨,濕筆蘸滿,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即便是身上纏滿了紗布和竹板支架,她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這樣的熟練程度,若說沒有重複過上千遍,鬼都不信!

然而即將下筆的時候,白子蘇卻頓了一下。並不是她發現了什麼端倪,而是她的右手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蘸滿墨汁的筆尖,因為這劇烈的顫動,在她的手下四濺,有一滴甚至崩到了她的臉頰上。

「這……」震驚蓋過了恐懼,白子蘇一時愣在了原地,執筆的手懸在空中,任憑墨汁滴落在桌面上。

不曉得為什麼,耳邊忽然浮現李雲的那句話:這隻手,就算是廢了。

原來這個「廢了」,竟是在這等著她呢。

連忙從柜子里翻出一張紙,她不顧手上的顫動,下筆就要寫字。然而筆尖落到紙上,卻是抖的更厲害了。食指像是不聽使喚,越想要捏緊筆桿,越是捏不住,一個「白」字未寫完,筆桿便滑落在了紙上,暈出一大塊烏黑的墨跡。

「不會吧……」白子蘇看著紙上的筆桿,伸手就要把食指上用來固定的竹板取下來。

「不行就算了,別勉強。」陸文濯握住她的手,忽然有些後悔引她寫字。

「你別管我。」白子蘇甩開他,猛然後退一步,這一會大約是緊張所致,就連沒什麼大礙的左手也跟著抖起來,扯了半晌,才將食指上的竹板拽掉。

然而還沒剛要伸手,陸文濯卻先她一步,拿走了桌案上的筆。

「好好,給你。」白子蘇也不生氣,好脾氣地說著,轉頭就蹲下身子,去柜子里重新拿了一隻筆出來。

還沒拿到桌案邊,陸文濯又搶了去。

白子蘇沒說話,再次蹲下身。只是她的筆本來就有限,被他搶了兩回,也就只剩一隻可以用的筆了。這次她學聰明了,攥著筆藏在身後,到了桌邊,才拿出來。

終於成功蘸上了墨,可是還不等到下筆,一個狗爪子過來,又給抽走了。

「這是我最後一隻筆了。」白子蘇抬頭看他。

陸文濯「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垂眸,瞧向紙上的墨跡,淡淡道:「你的手怎麼樣無所謂,但我明日可不想看李雲的臉色。」

「只是寫個字而已。」

白子蘇搖搖頭,沒再問他要,而是坐到桌案後面,隨手拿起桌上的紙張,舉到了半空。陰沉的天氣里,光線暗淡,可是只要對著雕花小窗,依舊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紙張明顯的顫動。

看來即便是拿掉竹板,她的手也是這個樣子。似乎不僅僅是食指不能用,那道傷,因為後來的打鬥撕扯到,甚至劃到了手掌心,無論怎麼用力的拿東西,都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穩當了。

忽然之間,心裡墜得難受,像是有石頭堵在喉嚨里,令她的鼻子也有點酸溜溜的。嘆了口氣,白子蘇放下紙張,終於不再提寫字的事情。

難得的安靜。

陸文濯一向喜靜,可是她這般安靜,他倒是有些不習慣。特別是看到她眼睛里的彷然和恍惚,他竟也跟著泛起一絲奇怪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子蘇動了動手指,似乎終於想起來屋裡還有個人,她慢慢起身,拿起信箋便遞還到他的手裡:「既然我寫不了,那就你寫吧。」

又不是真的黃符,她好像有點累了,要是他還要繼續懷疑,便讓他懷疑去,她已經沒有心思再跟他周旋了。

陸文濯看向她的手,指尖的信箋紙還在顫抖。

「今天的風,是大了些。」

「嗯?」白子蘇抬眼看他,略有些不解。

沒有回答她,陸文濯伸手去接那信箋,卻不知有意無意,連帶著信箋,握住了她的手。

「你……」嚇了一跳,白子蘇愣愣地看他。

這次不同於以往,他手上的力度很小,當真像是想要握住信箋,卻不小心握到了她的手。熱熱的掌心撇開了她手上的食指,就那樣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

白子蘇正猶豫著要不要把手抽回來,面前這個人竟然靠了過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衣擺都碰到了她的羅裙,呼吸的聲音也近在咫尺。

這麼大個人,忽然貼過來,很嚇人的好不好?!

下意識往後撤,白子蘇的腿彎撞到凳子,緊接著,陸文濯輕輕一推,將她按在了凳子上。

「幹什麼?」白子蘇皺眉。

「你不是想寫么。」陸文濯沒看她,把蘸滿墨汁的筆放進她手裡。

這人咋回事,一會一個樣。剛開始非讓她寫,結果她拿了筆出來,又非不讓她寫,甚至還把筆搶了去。如今她想通了,不寫就不寫吧,然後這狗東西又叫她寫?

臉這麼大,怎麼不叫她寫他臉上去。抽風還得有個方向呢,他這倒好,不分東南西北的亂抽抽。

算了,寫就寫吧。

反正今兒個就信箋的事兒來說,她確實理虧,也確實信口胡謅。容忍他的抽風,就當是補償了。

拿著筆,白子蘇對著信箋的空白處,這才發現陸文濯握著她的手還沒有鬆開。她執筆,他便執她的手。

愣了一下,白子蘇看到手裡的筆桿筆直,竟是穩穩噹噹。

「我說是風太大了吧。我幫你壓著,是不是好些了。」依舊沒有看她,陸文濯聲音清淡,話聲里都像是有沉水香縈繞。

他這是……

白子蘇喉嚨微緊,斂下眼瞼,靜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過了好一會,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帶著他的手寫自己的名字。

雖然有他的掌心加持,手是不抖了,但她寫的依舊很慢很慢,一筆一畫,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練字的時候。只是最初練字的時候,他可未曾參與過一瞬一息。

手心和指尖隨著她的筆畫,一陣陣的痛。一個「白」字寫完,一滴細汗便從額頭上低落,在信箋上洇出一個圓圓小小的印記。

「不急。」陸文濯捏了捏她的手,若無其事地撥開她的食指,將自己的手指墊在了她的傷痕下面。

怎麼能不急,趕緊寫完,才能趕緊把這尊大佛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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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紅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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