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誰的假話
「這是他給你繫上的?」
一把將那長命縷扔到地上,陸文濯緩緩將手放回她的腰際,猛地發力,將她的外裳拽了下來。大約是扯拽的過程中,後背又磕到桌面,白子蘇又吸了一口涼氣。
陸文濯皺眉,索性強硬地握住她的雙腕,不容拒絕地帶著她起身,把她拎到了榻上,語氣卻是寒涼不減:「也是他帶你進宮的?」
「不是。」碰到柔軟的被子,白子蘇身上起了一層顫慄,咬牙道:「是我向他要的長命縷,是我求他帶我進的宮。」
「你還真是重情重義,自身難保了,還不忘替他說話。」將她扣摁在榻上,陸文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她。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想讓我說實話,不是么。我也不瞞你,我先前便認識張學正。我敬他,重他,因為他是我的先生,是他教會我讀書寫字,就是這樣。」
「果然還是一枝出牆的枇杷。」嘲弄地牽起唇角,陸文濯覆身上去,一點一點扯開她的中衣。
「也可以這麼說吧。」白子蘇沒有再掙扎,似乎放棄了抵抗,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人:「我第一次遇見他,就是因為枇杷伸出了院牆。我想把院牆外的枇杷摘回來,結果不小心踩空,摔出了府外,正好砸在了他的馬車上。」
「那還真是感人的相遇。」
「確實感人,砸中他,才能讓我的胳膊這般完好。」說著,白子蘇伸出胳膊,溫順地纏上他的脖頸。
「什麼意思?」陸文濯目光沉了沉。
「是他帶我把斷了好幾天的胳膊接上,又送了我好些葯。」白子蘇淡淡道。
陸府的醫女,哪裡是她們秋水閣能夠請動的。要不是碰巧砸到張允讓,她的胳膊還不知道會拖成什麼鬼樣子。
「胳膊斷了?」陸文濯皺眉:「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多忙呀,等你再來看我的時候,我的胳膊都長好了。」
「可你終日待在秋水閣,怎麼會傷到胳膊?」狐疑地看她一眼,陸文濯目光幽暗。
他覺得這些話,一定是她用來逃避他的計策。為了躲他,她就是能做到這樣可惡的地步。
「哦,也是從樹上掉下來摔的。」白子蘇無所謂的說:「我想摘枇杷嘛,那時候笨手笨腳,爬樹還不熟練,掉下來很正常的。」
那時候,她摘了好多枇杷,一顆都沒捨得吃。就那麼守著,想著陸文濯來了,就可以吃上枇杷。
其實她也不確定陸文濯愛不愛吃枇杷,只是因為上一年,他來看她的時候,順手從桌上拿了兩個枇杷。她便傻傻地認定他喜歡吃,還牢牢地記在心裡。
所以就算是胳膊摔折了,一看到果子熟了,她還是忍不住爬到樹上去摘。
摘下來枇杷,她就蹲在房門口瞧著院門,盼啊盼啊,盼著把一籃子的驚喜拿給他,盼著他一來就能高興些。興許他高興了,就不會那麼討厭她了。
可是後來,枇杷果子一點一點壞掉了。他還是沒有來。
她每天都很慌張,為了保存那些枇杷,她把它們放在木桶里,又把木桶吊進井水裡冰著。生怕那些果子相互壓到,每隔一會,她就要把木桶升上來,給它們翻個面。
可是到最後,那些果子還是壞完了。
最後一顆果子壞掉的時候,她趴在井口邊上呆坐了好久好久,烈日把她的後背曬得滾燙,她也沒有察覺,只是那樣發著無邊無際的呆。
也是那天,張允讓捎來了消息,問她有沒有興趣跟他學習寫字。他說,他在藥鋪看到她的字,很是驚訝,因為筆畫完全錯誤的人,竟然也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
正是這條消息,讓她從井邊走開了。
若說陸文濯贖她,是續了她一條命的話,那麼這個消息,大概才算是真正意義上賦予了她這條命生機。可誰知道,她原本是希望這兩件事,源於同一個人的。
見她眼角閃爍了一下,像是眼淚,又像是光影,陸文濯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枇杷這樣廉價的果子,大約也就你這樣的女人會上趕著去摘。」
「大概是吧。」眼角的光亮消失,白子蘇笑了笑,溫柔的像一場春雨,彷彿有些融化冰河的溫度。只是那溫度之後,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瞧著這樣溫和的她,陸文濯也有些融化,情不自禁地又咬上她小小的耳垂。
只是這次,她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又氣又罵地躲開。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你這樣,倒是沒意思。」陸文濯放開她,嘲弄地抿了抿嘴唇。
「那你想要我怎麼樣。」白子蘇漠然開口。
想要怎麼樣?想要她和他一起情難自持,想要她歡欣雀躍地抱住他,想要她在他身下時最像只狐狸。想要她和在煙雨樓那時一樣,在他懷裡失控大哭,連連求饒,和他一起墜入驚濤駭浪。
可她現在這個樣子,似乎哪一樣都做不到,又似乎沒有一點真情實意,像只束手就擒的兔子,讓他覺得十分掃興。
比起兔子,他好像還是更喜歡狐狸。
不知道怎麼表達這種感覺,他索性說道:「我想要你說點假話,說些往日里哄我的假話,說你喜歡我。」
困惑地看了他一會,白子蘇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喜歡你。」
胸腔里莫名震了一下,陸文濯突然覺得這招還挺有用的,不由得按住她又問:「有多喜歡?」
「是想要獨自擁有你的喜歡。」
「還有呢?」像是中了蠱,陸文濯撫上她的后腰,啞聲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人們常說,年少的時候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否則會誤了終生,餘生都不得安寧。我覺得我的丈夫,就是那個很驚艷的人。」
雖然後來事實證明,是壞的驚艷!!
「真是夠假的。」輕喘一聲,陸文濯再次堵上她的嘴。
「那你喜歡我嗎?」喘氣的間隙,白子蘇小聲問。
「喜歡。」
「真的嗎?」白子蘇把柔軟的小臉埋在他的肩頭,瓮聲瓮氣。
「假的。」陸文濯笑著把她擁進懷裡,低伏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可後面的這句,白子蘇終究是沒能聽見。她的那隻耳朵,什麼也聽不見。
不過說什麼,也都無所謂了吧,反正都是假的了,大約又是奚落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