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逝者長已矣
玉鼎真人苦笑道：「老伯，我又何嘗不是個瘋子呢？若是，當年我潛心修道，早早拜您為師，不入紅塵，或許就不會引出這麼多麻煩了。」
元始天尊似笑未笑道：「就憑你這張顛倒眾生的臉，入不入紅塵，又有多大區別呢？該來的始終都躲不掉，那些劫數是避免不了的。」
劫數避免不了，只能面對，一塊素玉，長埋於雪山之下，偶有一日化為人形，行走於世間，做了一個嫉惡如仇的俠士，遇上了自己的心愛之人。
但奈何造化弄人，只因一句人妖殊途，便註定要天各一方，天人永隔。原本成雙入對的一雙璧人，又變成了只剩下形單影隻的玉公子。
從此之後，世上再無玉公子，有的只是一位仙風道骨，孑然一身，剔除情根的玉道長。
同樣一個名字，同樣一張面孔，玉道長就不是人人口中為之唾棄，天地不容的妖孽，而玉公子就是心狠手辣，暴虐成性的妖邪，人人得兒誅之。
五萬餘年的生命中，漫長到看不見盡頭，有始無終。
玉鼎真人扶額，「真是頭疼，老伯，您老人家能不能不抓著這一件事說？說得好像我像只迷惑人心的狐狸精似的。」
元始天尊緩緩道：「若真是只狐狸精就好了，肯定不會這般死心眼的。」
玉鼎真人皺了皺眉，無奈地喚了一聲，「老伯。」
元始天尊露出寵溺的笑容，「好好好，老道不說了，你這段時間一直留在這玉虛宮，也沒給你那寶貝徒弟和徒孫傳個消息說什麼時候回去，老道看這灌江口的父子兩個，說不定哪天就要過來尋你了。」
玉鼎真人淡然一笑，「老伯多慮了，現下他們父子可顧不上我。」
元始天尊抬手起算了片刻，心中明白了玉鼎真人所言何意。「的確是，過段時間忙著傷心，必然也脫不開身來尋你。」
玉鼎真人感慨道：「能活到一百歲不容易，他此生也算是圓滿了。」
元始天尊直勾勾地看著玉鼎真人，「怎麼，又羨慕人家的生命可以有始有終了？」
玉鼎真人眼神躲閃，「老伯，這有什麼可羨慕的？」
元始天尊目光如炬，「是不是羨慕，你心裡最清楚，有幾個傻子跟你一樣，搶著去做送死的事？別說，這最近的還真有一個，你那好徒弟楊戩不就是跟你一樣死心眼的。」
這話說得沒錯，玉鼎真人的確是最喜歡搶著做送死的事情，玉虛宮的近七成凶獸都是他一人之力收服的，剩下三成，還是元始天尊與他一同降伏的。
為師門出生入死，赴湯蹈火的事情，玉鼎真人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件，可他從不與人主動炫耀自己的功勞，擒拿了多少只兇手，誅殺了多少只妖怪，他從未主動呈報過。
因為太多了，並不是記不清，而是玉鼎真人根本懶得說，他不認為那有什麼可以值得炫耀的。
旁人行走在三界之內，會說自己是什麼真人，什麼尊號，而玉鼎真人很少這樣提及自己的身份地位。
玉公子自我介紹的時候會說一句，「在下玉渺素，有何指教？」
玉道長則是，「貧道玉渺素，有何指教？」
無論是玉公子還是玉道長，都還是那般清冷孤傲，不屑與之爭什麼，不愛名利，不慕權勢，卻在闡教得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元始天尊對他這位愛徒極為看重，也是將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深懷感恩之心，玉鼎真人亦是一樣感恩戴德，傾盡心力，貢獻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守護玉虛宮。
世人目光狹隘，有許多誤會難以解釋，流言蜚語，也同樣是殺人利器，不同於刀劍的光明磊落，倒是更為卑鄙下流，殺人於無形。
玉鼎真人默默嘆了口氣，「師尊，您若是不歡迎弟子，那弟子可就回玉泉山了。」
元始天尊的目光緩和了許多，「以老道之見，你還是回灌江口更好。」
玉鼎真人搖了搖頭，「不必了，在玉虛宮挺好的，在這有老伯護著，在外面，我一直都是孤零零的。」
元始天尊拍了拍玉鼎真人的手，「好，不喜歡出去，就留在老伯這裡，老伯護著您。」
玉鼎真人點點頭，「是，謝謝老伯。」
半個月之後，灌江口楊府得知了林宇寧的死訊。
噩耗傳來，楊府陷入了悲傷的氛圍。
眾人礙於身份，匆匆前往，速速離去。
若說哪一個是最傷心的人，不能單數哪一個，但是流淚最少的人，絕對是楊府的大公子楊蛟。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楊蛟很少哭，但是不哭，不代表他心裡不難過。夜深人靜之時，他的眼眶也是濕潤的。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
悲傷只是暫時的，生活還在繼續，新的希望自然也是一樣。
身為人子，披麻戴孝是應盡之責，但若真是放下手頭上的所有事情，為其守孝三年，也是強人所難。
因為此事，楊怡安和楊傲辰兄弟兩個各自的婚事也不得不推遲三年。
但是，還是有人會不守規矩做出一些別的行動。
不守規矩的人恰恰是平日看著最守規矩的人，比如說，楊蛟的兒子——楊怡安。
若是別的事情還好，可這種事情，並不是那麼容易隱瞞，日里包不住火的事情，遲早要暴露。
遙想當年，楊府的大公子楊蛟，也是做過同樣的事情，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楊怡安惹了這麼大的禍，就是故意往風口浪尖上鑽。
這件事，如果先讓楊蛟知道，那楊怡安肯定不會被輕饒了，但如果，先和自家叔父投個風的話，結果就大為不同了。
楊怡安猶豫了好幾天，終於打定主意，來到楊戩的房門前，「叔父，叔父，怡安可以進來嗎？」
楊戩揮手打開房門，「少主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情，坐下說吧。」
「叔父，怡安還是站著吧。」楊怡安注視著楊戩不知自己該如何開口。
楊戩打量著楊怡安，「怎麼了，平日里快人快語的，今天有什麼話不好意思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