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滾滾
驅車去往廣德寺的路上,趙行淵望一眼天邊,雲層聚集成黑色的墨團,帶著巨大的威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廣德寺里一盞孤燈。
落雨蜷縮在角落,她並不怕黑,只是雷聲太大,她想起被雷火之刑凌虐的經歷,心有戚戚然。
然而不多時,這種回憶化為實質,一個炸雷,劈在落雨的腳下,燒焦的泥土,漆黑如墨,刺痛了落雨的眼睛。
為何要劈我?
蒼天似是回答落雨的不忿,一個又一個驚雷,滾滾而來。
廣德寺的房頂,搖搖欲墜。
落雨回憶起最近發生的事情,是因為自己插手凡人的命數嗎?可她無法洗去趙行淵的記憶,也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響啊?落雨抱緊自己的膝蓋,覺得有些委屈。
這是對她的懲罰嗎?
落雨咬咬牙,準備生生抗下,可她閉上眼睛時,又絕望的記起,自己如今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她捱過雷刑。
所以,要等死嗎?
落雨神智有些昏迷了,她的眼前,走馬燈般,回憶起許多事來,她想起自己出生時,被母親所厭棄,炙烤在太陽下,也是這樣的絕望,那個時候,有一尊仙君,自西方來,將她救出苦難之中,那人給她一捧清泉,將她帶入天上仙宮……
那人說,要渡她。
那是誰?
落雨迷瞪瞪的,眼前看不真切,她感受到一個溫暖而厚實的擁抱,貼著她,傳遞著巨大的力量,彷彿有了依靠,所以無所畏懼。
落雨睜開眼睛,是趙行淵,他將自己擁抱在懷中,他的下巴貼著自己的額頭,他的手,摟在自己的腰間。
「不!」
落雨一聲驚呼。
雲層積壓的墨團里,一道巨大的閃電,帶著萬鈞的氣勢,衝下蒼穹,直奔落雨而來,趙行淵見狀,將她摟在懷中,以血肉之軀,將她包裹起來。
落雨急的淌出淚來。
這時候,趙行淵的手捂住她的耳朵,輕輕說道:「別怕。」
兩個字,輕輕的,又是滾燙的。
紫色的光柱有如實質,擊打在趙行淵的脊背上,尋常凡人的血肉之軀,早就被炙烤成焦骨,但趙行淵完好無損。
趙行淵擁抱著落雨,半個晚上,直到天空露出魚肚白,驚雷不在,熹微的晨光里,落雨鬆開了手,她從溫暖的懷抱中掙紮起身,抬頭,撞上趙行淵的下頜,青青胡茬長出來,像是春天野地里的青草,有些扎人。
落雨額頭被扎的有些癢,心裡也有些癢。
她好歹活了這麼多年,雖不記得自己年輕時候的風月往事,也見過人間不少話本里書生娘子,這趙行淵大半夜的,總不能是失眠沒有事情做,出來做好人好事了。
落雨心中有些開心,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愛慕自己,心裡美滋滋的,像是飲了醇厚的酒,暈乎乎,飄飄然,她急匆匆的起身,去前院的水缸前,照一照自己的臉,將散亂的發梳攏,臉頰上的污漬也抹去,總是要注意些形象的。
趙行淵跟在她背後,眼下有些青,他盯著落雨的背影,目光灼灼。
落雨回頭,輕輕開口:「你醒了?昨晚,謝謝你。」
她的臉,不知不覺的燒起來。
她想開口再說些什麼時,聽到一聲響,竟是木質的大門年久失修,從門框上掉落下來。
她忙起身去看,見大螃蟹一家子聚在門框前嘰嘰喳喳,見落雨來,忙舉起大鉗子:「不是我乾的,是門自己掉下來的,還險些砸到我呢。」
落雨也沒有介懷,只是好奇道:「你們怎麼跑出來了。你們在海底,也能聽見雷聲嗎?」
大螃蟹青色的殼上,馱著兩隻小螃蟹,看樣子是它的兒女,落雨捉起一隻:「你們這麼大了,還要賴著爸爸媽媽?」
大螃蟹嗚嗚的哭:「您去海底看看吧,那個大縫隙,長大了不少,我有不少子女,都喪身於那裡,所有我只好馱著我的孩子,生怕他們誤入,然後因此喪命。」
落雨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提出要去看一看,可在走時,又覺得有些不舍,遂回頭去找趙行淵,見他就跟在她身後,安靜的像是一座佛像,聽著她和螃蟹們的談話。
除了聽見螃蟹開口時候的微微詫異,其餘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見落雨看過來,趙行淵點點頭:「你去吧。早些回來。」
像是在家的丈夫,叮囑出門的妻子。
落雨耳根又有些燒。
跟著螃蟹一家扎入海中,清晨時候,海水似乎更加清澈,落雨也因此,游的更快些,海底的淤泥深處,落雨看見自己的封下的浮浪海牆,還完好無損在遠處,只是浮浪海牆下的東西,似乎會生長一般,又變得大了些。
靠近前,漆黑的顏色,讓人看不清其中有什麼。
落雨在一瞬間,想起許多不好的猜測,難道是幽冥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