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谷去吧!
胡青牛在這冊《醫經》上細細的撫摸了一下。
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絲留念的神色。
「這冊醫經是我這幾年裡新寫成的,基本上是我這一生……不,我這渡過的這大半生醫術的總結……」
說著,胡青牛把這本手寫的書籍遞給了蘇信,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你還記得兩年前天禧得了天花來求醫時,你跟我討論過的種痘之法么?」
蘇信聽胡青牛提起這件事,他點了點頭。
當時他跟胡青牛討論過『人痘之法』的兇險,他當時說了一句可以用牛痘來代替的話,畢竟他可是記得歷史上,人類就是靠著牛痘的種痘之法,才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天花的。
「我這兩年仔細的研究過你說的這個方法了,並且還借著外出的時候,做了好幾次的驗證。」
蘇信仔細一想,這兩年裡自己師傅確實出谷很多次。
胡青牛語氣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這種方法確實神妙,種這種牛痘,不但極少會出現死亡的情況,更重要的是,牛痘效果跟種人痘一模一樣,只要種過之後,便再也不會得天花了!」
也無怪乎胡青牛激動。
天花自古便是不治之症,雖然種牛痘的方法不算徹底治癒了天花,但能夠用極小的代價來進行預防,並且預防過後,可以做到永遠不會再得,也已經是一種極大的進步了,之前的人痘之法雖然也可以進行預防,但那個死亡率,同樣是極為可怕的。
「在這篇《醫經》的最後,我便詳細寫了這兩年來我對於牛痘之法的研究……」
說著,胡青牛的語氣變喜悅起來。
「……之前我覺得我的醫術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也很難有所寸進,但這兩年對這牛痘之法的研究卻似乎發現了另外一條康庄大道,我醫術上的直覺告訴我,在這條大道的盡頭,掩藏著前人所未曾發現過的寶藏!」
胡青牛之前對於醫學上的發明創造,只是對古人所建立的醫學系統進行的修修補補,但這一次他隱約間發現的,似乎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醫學體系。
之前的他只能稱得上一個了不起的裱糊匠。
而如果他現在能把這條還不甚清晰的醫學體系挖掘出來,那他就是開闢者了。
這兩者可是截然不同的。
「師傅,您老想的對啊!」
蘇信在心裡不由得給自己師傅暗中讚歎了一聲,他之前也只是隨口的跟自己師傅提了一句牛痘的事,沒想到自己師傅竟然去做了驗證,並且還有了成果,難道說自己這不經意間之間,竟然讓自己的師傅踹開了免疫學的大門?
那自己這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信兒啊,你在谷里幾年了?」胡青牛在自我陶醉了一會兒后,向蘇信問了一句。
「八年。」
對於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蘇信自然是不會記錯的。
「八年啊!」
胡青牛嘆息了一聲,他看著自己的徒弟,沉吟了一會,說道:「這八年裡,我能夠教給你的,你能夠從我這裡學到的,基本上都教給你,你也學會了,你繼續待在谷里,你的醫術也很難再提升了,差不多該是出谷的時候了……」
說著,胡青牛笑了起來。
「你的武功我倒是不擔心,比我可高的多了,而且你的性格估計也不會吃虧,你到了江湖上,我也放心。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嘿嘿,算了,反正你也不信他們,不信他們才是對的!」
「師傅,我會殺了鮮於通的。」蘇信輕聲說了一句。
「你知道了?你師娘告訴你的?」
聽到蘇信這麼說,胡青牛倒是不怎麼奇怪,他只是在聽到鮮於通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睛里露出了一絲仇恨的神色,然後他便又恢復了往常那種淡然的神態,他甚至還笑了兩聲:「江湖上人心險惡,年輕時我不懂這個道理,不過你卻是懂的。」
說著,他稍微頓了頓,語氣變得鄭重,他懇求道:「如果可能,請把他的腦袋帶回來。」
「好。」
蘇信點頭,他對著胡青牛保證道:「我會讓他受盡痛苦而死的。」
「謝謝了。」
聽蘇信這麼說,雖然胡青牛是蘇信的師傅,但他還是誠懇的對蘇通道了一聲謝。
師徒兩個繼續聊著。
胡青牛也在交代一些他託付給蘇信的事情。
「袁州的周子旺起兵造反了,最近聲勢極大,打退了一次元軍的進攻,我之前出谷時聽教內的朋友說說不得跟彭和尚都去了,殷白眉也派去了人去支援,這周子旺打算趁著現在勢頭正猛,要登基稱帝,我現在受了傷,倒是不方便去了,你便帶我去一趟,送上一份賀禮吧,祝賀這位周兄當了皇帝!」
說到最後,胡青牛的語氣有些調侃起來。
「周子旺要稱帝?教內的人會同意?他又不是教主!」
蘇信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說,明教的志向的確是驅除韃虜,恢復河山不假,但這可不代表誰都能稱帝的。
你要是隨便稱帝了,那在明教里,也沒人會再支持你了。
「周子旺的家裡長輩曾經當過我教的教主,而我教最近的三位教主,陽教主跟衣教主都沒有子嗣,惟獨周教主有周子旺這麼個子嗣傳下來,所以教內弟子,看在周教主的面子上,對周子旺十分敬重,再加上陽教主夫婦失蹤多年,教內也是一盤散射,所以教內那些大佬的意見對此事是不贊同也不反對。」
胡青牛仔細的為蘇信說起一些他不知道的明教內部的隱秘。
「楊左使對這件事不怎麼在意,他以前就跟五散人不和,氣的五散人立過再也不上光明頂的毒誓,周子旺是彭和尚的師弟,按照左使的性格,他這次恐怕連使者都不會派……」
「鷹王以前在光明頂時便是對反元最積極最熱心的,這些年來,基本上誰反元他都會支持,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但天鷹教在江南這幾年過得也不安穩,能給周子旺的援助恐怕也不多……」
「五散人的關係不錯,周子旺又是彭和尚的師弟,他們這次起碼有兩位親自去給他站台,已經足夠表明立場了……」
「五行旗么,倒是沒聽到他們的動靜,不過五行旗跟五散人交好,想必這次也會去……」
說著,胡青牛笑了笑。
「不過這些人都是人精了,除了彭和尚之外,其他的人讓他們去捧個熱場出點小力還可以,讓他們為周子旺出死力那就不可能了,那周子旺又不是教主,他何德何能,憑什麼坐皇帝?這是大傢伙心裡的想法,只是礙於周教主的面子,不好意思說罷了。」
「當然,如果周子旺真有本事靠他自己干出這偌大的事業,把元朝韃子趕回草原上去,那大家即便是認他當皇帝,那也不是不可以。」
又過了三日。
等胡青牛的傷好的差不多了。
蘇信也正式向著自己師傅提出了辭行。
他終於要離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次出谷而去,過多久才會再回來,而他在這裡住了八年,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
所以他離開時還是有些不舍。
在離開時,王難姑給了蘇信一冊她手寫的書籍。
「這卷《毒經》上記載了我的畢生所學,我也沒什麼弟子,而你又是師哥唯一的傳人,我這一卷書也就予你了,你看了后就算不學,江湖險惡,至少也能在毒物上少遭些暗算。」
蘇信自然是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
「我倒是沒什麼給你了。」
胡青牛笑了笑。
他的那本《醫經》在前幾天醫經給了蘇信,現在倒是沒什麼好送了。
不過他沉吟了一下,說道。
「信兒,我這幾日看你似乎有些心浮氣躁,心神不定,而且變得極易動怒,有時甚至還喜怒無常……我的武功不如你,本不該多言,但作為你的師傅,我卻總歸是要多嘴幾句……這似乎是練功入邪的癥狀,你要多加註意。」
胡青牛的這番話說的蘇信心裡頓時就是一驚。
細細的將最近一段時間的事情回想了一遍,額頭上不由得浮出了一層冷汗。
他想起前段時間那銀葉先生跟金花婆婆來蝴蝶谷求醫,原本自己並不需要一上來就挑釁對方,但不知怎麼得,他當時腦海里只想到了他對於黛綺絲的厭惡,想都沒想的便道破對方最大的隱秘。
逼的原本就殘暴兇狠不講道理的黛綺絲悍然出手。
雖然總歸是自己的武功遠超黛綺絲兩口子,自身倒是沒造成什麼損失,還得到了光明頂密道的地圖,外加拐帶了對方的女兒。
但這總歸不是自己原本的性格。
按照自己原本的性格,也絕不會一上來就跟對方結成死仇。
雖然最後自己答應接下波斯明教的梁子,看似是化解了雙方的矛盾,但嫌隙早已種下,又哪裡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蘇信這一想之下,果真是大汗淋漓。
「我這段時間武功大進,那武當俞二俠,武當七俠里最傑出的人物都接不住自己隨手的一招,心中難免生出驕傲自滿的情緒,心態膨脹之下,這種情緒影響到了自己的內心,讓自己變得暴躁易怒,做事乖張,行起事來毫無顧忌,這卻是落入下下乘了,不當取。」
「也幸好發現的及時,還沒有釀成什麼大錯。」
想了半天,蘇信吐出了一大口濁氣。
眼神都明亮了許多。
「多謝了!」
蘇信感激的對著自己師傅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