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訓斥

()李文秀唯有搖頭苦笑。郭襄這時候變乖巧了，拉著她的手，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想哄李文秀高興。只是李文秀怎麼肯能高興的起來？她心裡暗道：「師兄自知命不久長，連師父師娘也不管了，全都交給我。我……我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可是他有沒有替我想過？」心念於此，又有想哭的衝動，只不過死死忍住了。

令狐沖不是要推卸責任，而是讓李文秀責任更大，這樣她就不會拋下一切去找他，也不會做其他的傻事了。況且有丐幫相助，李文秀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令狐沖想到了這些，卻沒想過，李文秀失去他的打擊要遠遠大於其他。因為這世界上她只有他這一個親人了。

李文秀向洪七公和喬峰作揖道：「還請洪老幫主和喬幫主替我華山派主持公道！」洪七公道：「這事問現任幫主去，老叫花只負責傳劍！」李文秀很是尷尬，又看向了喬峰。喬峰道：「放心，我丐幫已和華山派結盟，那說什麼都要管一管的。這兩天咱們好好謀划謀划，想想怎麼打進魔教，救出岳掌門。」李文秀搖頭道：「這些事喬幫主看著辦就好了，文秀一介女流，想不出甚麼計謀。」又對洪七公道：「洪老幫主，這套劍法雖然不是甚麼了不起的事物，但也有些門道。老幫主多研究幾天，文秀再來討教。」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聽李文秀先說不討論如何營救岳不群，后說過幾天再向洪七公學劍法，都隱隱感到不對。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甚麼。還是宋長老老於世故，呵呵笑道：「李姑娘昨天受了傷，理應休息幾天，怎麼打魔教，我們這些臭要飯的琢磨琢磨就行了。等商量出了結果，再告知姑娘。學劍也不忙在一時。」眾人紛紛道：「不錯，正應該這般。」吳長老道：「我還正要說呢，讓李姑娘這麼一個美嬌娘和咱們這些臭男人呆在一起，那不是熏也熏死她了么！」說著哈哈大笑。郭襄道：「這幾天我要秀姐姐陪我玩。」小丫頭開始撒起嬌來了。

李文秀搖頭道：「我要去天山，找一找逍遙派的人。若真能找到，師兄就有救了。」她將劍譜交給洪七公后，就一直存著這樣的心思。後來聽喬峰要率領丐幫解救師父，更加放心了。洪七公時武林前輩，不會貪墨別人的東西。以他的為人，救出岳不群后，定然會將劍譜還給華山派。憑藉岳不群的才智，定能練成絕世劍法。那時華山再也不會受人欺凌了。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要告辭，單槍匹馬去天山找能救令狐沖性命的逍遙派眾人。

喬峰洪七公等人早就猜出了七七八八，此時見她這樣，也不怎麼驚訝。宋長老等人卻大感詫異，勸道：「姑娘你武功不是很高，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太危險了。」白世鏡道：「就是，等救出岳掌門后，再研究這件事不遲。」他們說的都很有道理，可是李文秀就是不聽，一個勁的搖頭。

洪七公道：「李姑娘，我兩個徒兒和你師兄是拜把子兄弟，峰兒更和你有些交情，現在老叫花託大說你幾句！」李文秀忙拱手道：「洪老前輩有話請說，怎麼和晚輩這麼見外了。」她不知洪七公為何突然變得這般嚴肅，難道當真不讓自己去天山么？

洪七公道：「令狐沖那小子身受重傷，一個人走了。他將解救華山派的重任交給李姑娘了，其中是何用意，李姑娘是聰明人，當能明白，我也不多說。單說岳掌門被魔教捉去，生死未卜。我丐幫本可置身事外，卻偏偏來趟這趟渾水，為的是甚麼？還不是想還華山一個公道？李姑娘本事不高出不上力，那也罷了，可要是你也甩手走人，將這天大的難題留給丐幫，似乎有些說不過去罷！你們都不管自己的師父是生是死，不管華山派是存是亡，我們憑甚麼多管閑事？」

這番話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凜然生威。李文秀如遭當頭喝棒，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拱手道：「晚輩知錯了。從今天起，再也不胡思亂想。營救師父之時，晚輩當個先鋒。」她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一向溫和洒脫的洪七公教訓起人來，竟然比師父還要厲害。低頭細想，自己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丐幫是為了救華山派，才要去和魔教作對。我怎麼可以不管不顧，也一走了之呢？況且師兄之意，不就是要讓我堅強的活下去么？」

郭襄很懂事，擋在李文秀身前，假裝生氣，對洪七公道：「不許你欺負秀姐姐！」頗有維護李文秀之意。

喬峰笑道：「李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不會讓我們失望，是不是？況且你還答應我，要幫我找出幾個不守幫規的弟子呢，可不能食言而肥！」他這話貌似誇讚，實則是激李文秀不要在單獨涉險，用心和洪七公一般無二。

李文秀苦笑道：「這可太抬舉我了，我確確實實是個平常女子，不過就算是平常女子，也不會讓喬大爺和洪老前輩失望，不讓丐幫失望。」宋長老白世鏡等人鼓掌叫好。剛才洪七公訓斥了她一頓，現在總要給她些面子才好。

洪七公頗不願意板起面孔教訓人，可是看李文秀剛才那副模樣，不敲打一下是不行的，現在見她恢復過來，不能在嚇唬他了，而是笑呵呵地道：「如此甚好，你休息一天，明天開始，我教你獨孤九劍。令狐沖那小子胡亂練習，都能斗一斗血刀老祖那些妖人，你用心去學，保管比他厲害。」

李文秀苦笑著答應，牽著郭襄的小手，回到客房休息去了。

喬峰等李文秀走了后，才道：「師父，咱們要怎麼混進魔教去？」他剛才說「打進」，現在說「混進」，顯然剛才是在漲自己志氣，滅他人威風。

洪七公眯著眼看令狐沖留下的幾張紙，說道：「老叫花現在要教女娃娃劍法，沒功夫理會這些，你是丐幫幫主，自己拿主意好了。」說著轉身走了。

喬峰和眾位長老合計一番，多說魔教勢力太大，黑木崖又防範森嚴。趙公子等人回去后，還會加大對岳不群等人的看守，商量了一個時辰，也沒沒想出太好的主意，於是決定先回到洛陽總舵，和郭靖黃蓉會面后在做定奪。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卻說令狐沖一大早出了長安城，怕被丐幫眾人認出，又喬妝改扮一番。這一回沒扮成醜陋的老婦人，而是扮成了一個老頭。彎腰駝背，步履闌珊。長安城能找出千八百個這樣的老頭，誰也不會細細去看他是不是裝的。路過一個小鎮后，卸去了裝扮，買來一匹馬匹代步。

令狐沖沒有去西北的天山，反而向東南走去。他想自己一條爛命已死了大半，何苦再去那等苦寒之地？說不定沒找到逍遙派的人，自己就已死在荒郊野嶺了，不如趁著還有些力氣，到那花花世界走一遭去。

他想山西的五台山甚是有名，清涼寺的名聲只比嵩山少林寺差上一點。不如前去拜拜佛，保佑師父師娘能平安無事，保佑小師妹一生快樂幸福。他素來不信鬼神佛陀，這一回全當玩樂了，怎麼也要為華山盡一點心意才行。心裡這樣想著，腳下卻不耽誤，一步一步向山西走去。

一路走來，但見秋高天遠，落葉繽紛。是山則巍峨險峻，是水則冷徹湍急。不見人喧北上，只聞雁鳴南歸。給人一股滄桑凄涼之感。令狐沖本想寄情於景，開拓下胸懷，好好享受最後幾個月的時光，誰知看到的都是這樣的情景，不但沒讓他大暢胸懷，反而更加鬱悶了。

這一日，令狐沖走到秦晉邊界的小鎮。走得累了，到路邊的茶棚要了碗茶水喝。時已入深秋，並不炎熱乾燥，反而有些陰冷。令狐沖喝了一碗茶，就不覺怎麼渴了。他坐在那裡歇息，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忽然想到：「不知師妹現在如何了，她會不會生我的氣？哎，她那麼善良，怎麼會怪我！她身上的擔子重了些，能承受住嗎？」胡思亂想一番，總是離不開李文秀。

忽然他的坐騎一聲長嘶，嘶聲凄慘。接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死了，馬頸上有一個很大的傷口。那匹馬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直直看向令狐粗，竟然死不瞑目！

令狐沖怒極，抬頭尋找兇手。只見一個醜陋不堪的侏儒站在死馬身旁，嘴唇邊上還流著鮮血，顯然是從馬頸上咬吸的。令狐沖提著劍走上前去，喝道：「你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