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也不要委屈的活著。
雪花籟籟的落了一夜。
蘇櫻這一覺睡得很香,睜開眼,怔了半天,才回過神。
伸手扒開床簾,剛探出頭,巧慧就走了過來。一邊用金勾勾起帘子,一邊笑道:「主子爺說下朝後,會儘快回來,陪您一起回國公府。」
蘇櫻「噢」了一聲后,歡快地說:「挑三套顏色鮮亮的衣服拿過來,我自己選。」
以前總擔心自己年齡小,怕被人小瞧了去,天天盼著快快長大。
衣服多是沉穩的顏色。
就連想要鮮紅的指甲,都擔心別人說輕浮,只好染在趾蓋上,自己偷偷地美。
夢裡的自己,到了年老的時候,常常教導小姑娘們,衣服穿漂亮一些。別人怎麼看,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自己開心。
還好還好,現實中的自己,仍很年輕。有很多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
蘇櫻看著巧慧半個身子探入大衣櫃里翻揀,略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沒有鮮艷的衣服?」
「有的,去年冬天做的。主子試過之後,就再沒穿過,放在裡層了。」
巧慧說著話,直起身來,手裡拿著粉紅、鵝黃、淺藍三套旗服,展示給蘇櫻看,「奴婢覺得粉色的好看。」
蘇櫻點頭:「就這套了。另外兩套放外面,明日穿。」
巧慧看到主子的心情好,喜滋滋地說:「讓馬大娘來府里一趟吧?」
馬大娘是雲衣閣的掌柜,做的衣服款式新穎別緻,宮裡的主子們常託人出來,找她做。府里的側福晉也找她做過。
巧慧向蘇櫻提議過多次,都被蘇櫻拒絕了。
她正想著怎麼說服主子,蘇櫻扯了扯有些短的袖子說:「好,讓她明日就來。」
主子這次跟主子爺生氣,倒是好事啊!注重打扮了。巧慧開心地繞著蘇櫻轉了一圈后,又抓了抓她的腰身說:「略有點緊,要不主子今日先穿別的?」
另兩套,同樣有些小。
小也要穿好看的。
一番折騰,又換回了粉色。加上梳頭洗漱,花去了大半個時辰。
蘇櫻剛坐在羅漢塌上用早膳,聽到外面的此起彼伏的打千兒聲。
「側福晉吉祥。」
「宋格格吉祥。」
蘇櫻示意旁邊侍候的丫頭把碗碟收了,漱了口后,拿起手邊的巾帕優雅地印了印嘴角。收帕子時,突然意識到,這舉動不像平日的自己。
倒是和夢中的相似。三十多年的宅斗宮斗,修鍊出了一身無可挑禮儀。
去他奶奶的禮儀。
蘇櫻把收了一半的巾帕又拿出來,在嘴上胡拉了兩下,揚手丟在了一邊。
「恭喜福晉圓房大喜。」
側福晉李氏自門外進來,從紫色絲緞夾棉的披風裡,掏出一個紫檀木匣雙手遞了上去。
」小小禮物,表達妾的心意。」
李氏身後的宋氏呆住了,只說一同來請安,沒說送禮物啊。
這顯得她不懂禮數似的。
宋氏很鬱悶。
蘇櫻接了木匣,放在手邊的小茶几上,招呼她們兩個坐下,又吩咐丫頭沏茶。
李氏坐下來后,喜悅地說:「福晉,您猜猜看,是什麼禮物?「昨晚爺雖然沒宿西暖閣,但也沒留這裡。李氏等著看蘇櫻氣得脖子臉通紅。
蘇櫻單手啟開了鏤空面的木匣。
七寶琉璃珠的手鏈安然地躺在裡面。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因為昨晚發生的事與夢中的情景不一樣,她還以為那只是一個夢而已。
禮物卻與夢中的一樣。
夢中的自己,看到眼前這條手鏈氣壞了。
有什麼好生氣的呢?自己是他娶進門的女子,別人也同樣是。
蘇櫻拿起手鏈,由衷地感嘆:「真好看!聽說這是佛家的東西,隨身戴著去災避禍。「小心的放回原處,合上蓋子后,推向李氏,」側福晉的心意,我領了。這是爺送你的,包含了爺對你的愛意,你好好配戴。」
蘇櫻在李氏詫異的目光中,望向旁邊的宋氏,親切地笑道:「格格的老家在江南是吧?爺說忙過這一陣子,讓人去查查你家人,看能否找到。」
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宋氏大部分是被冷落的那個,偶爾出一個小風頭,也是被李氏當槍使。她雖然心知肚明,但依舊和李氏常來往。
偌大的府里,總得有個依靠。家世好,性格張揚的福晉又不需要誰去依靠。宋氏沒料到,蘇櫻此時主動同她說話,而且話里所指的意思令她震驚。
她整個人都僵著了。
半天後,哽著聲音,不能置信地問:「……真,真的嗎?爺什麼時候說的?」
「昨晚。「蘇櫻招呼她們喝茶后,又說:」這事不能急,畢竟十多年沒有聯繫。但爺既然說了,早晚會找到的。」
「……我,我不急……我真的不急……」
宋氏激動得臉都漲紅了。
蘇櫻沖她笑了一下,又對李氏說:「側福晉字寫得好,皇額娘喜佛,得閑抄幾卷佛經送永和宮,表達一下我們四阿哥府的心意。」
李氏原本是來給她添堵的,看到她像朵迎春花一樣的鮮亮,喜氣洋洋,頓時失了聊天的興緻。聽到抄佛經,覺得是個好主意,站起身就說告退。
李氏和宋氏走後,巧慧又吩咐人上膳食。
蘇櫻站著淺呷了兩口茶,說:「不用了。等到了家,我額娘肯定又是不停的給我遞好吃的。」
巧慧急忙說:「為了熬您喜歡的粟米粥,廚上的人忙活了一早上,主子再少用一些。」
我還不知道,你這個丫頭打的什麼主意?蘇櫻把茶盞放下,就朝外面走:「你要是怕他們失望,把東西放上馬車,你回來吃。」
巧慧只得直說:「主子再等一會兒,主子爺說不定馬上就回來了。他再三交待,讓您等他的。」
「爺的公務繁忙,回家這件小事,怎好給他添麻煩?「蘇櫻轉回身,指著她說:」再多說話,不讓你跟我了。」
以前千方百計的製造跟他在一起的機會,現在卻只想遠離。
蘇櫻坐在回國公府的馬車上,琢磨夢裡的自己,性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又因為什麼才開始變化。
由最初和一幫女子們爭鬥,到後來調解她們的爭鬥,安慰她們,開導她們。
想不起來。
因為沒有明顯的分界線。
是一點一點開始變的。
原因倒是很清楚。
不想看到他一身疲憊的回到府里,又要面對后宅的雞飛狗跳。
剛開始的時候,很委屈,整夜整夜趴在被窩裡,偷偷地哭。醒來后,卻笑著給她們賞賜,感謝她們照顧爺。後來逐漸麻木,冷眼旁觀,寵辱不驚。
熬到做皇后的第五個年頭上,她實在厭倦了這種生活,就搬出了皇宮。去了四十裡外的暢春園。一住就是三年,直到死都沒有再回去。
蘇櫻想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
再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了。
再不會為了一個心裡沒有自己的男人,委委屈屈的活著。
要去那熙熙攘攘的人世間,體會柴米油鹽的安靜生活;靜下心聞聞花香;騎上她的小白馬,天南海北的走一趟。
「主子,到家了。」
巧慧看著蘇櫻臉色一會陰一會晴,最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她的話里也帶著笑意。
蘇櫻扒著車窗看了一眼后,回頭對她哈哈笑道:「這麼快啊!」說著伸手去開車門,沒等車停穩,探身就往外走,「我先下車,你們拿東西。」
巧慧在她身後喊:「主子等等,我先下去撐傘。」
「不用了,就幾步路。」
前面有道黑影。
蘇櫻抬頭。
身著天青色行蟒補服的胤禛站在車下,一把烏黑的雨布傘撐在了她頭頂,陰著臉說:「不是說讓我陪你回來的嗎?,怎麼一會兒就等不了?」
車內的巧慧聽到這句話縮了縮脖子。
這個小丫頭是兩頭蒙啊,蘇櫻扭頭瞪了她一眼,回頭時,看到高庸頂著斗笠牽了兩匹馬,站在不遠處。